; 陈嬷嬷瞥了宣颐宫的宫人一眼,一脸昂然正色:“奴婢是尚监局正六品司正。”
宣颐宫的人都吃了一惊,曦华也出乎意料,细细打量她两眼,扭头去看苏媺。
苏媺眼波儿流转,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尚监局的司正?嬷嬷果然是个知礼的。”
她说着,对曦华眨一眨眼,忽然话风一转:“只不过,三公主方才与二公主叙话,嬷嬷抢在二公主之前插言,是何规矩?再者,尚监局负责纠察、惩罚犯错的宫人,但小主子若有过失,皇上和娘娘们自会安排专人教导,嬷嬷隶属尚监局,如此越俎代庖,怕是不妥吧?”
陈嬷嬷一下子僵住了。
她刚被指派到灵阊身边,翮贵妃确实还未在凤藻宫给她安排职位,偏苏媺是个眼尖心细的,一眼看出她服饰不对。
她不免有些后悔:今日事事做得妥帖,可到底是心急了些,竟在这一条上犯了忌讳。
灵阊见陈嬷嬷被苏媺一言问住,立刻叱道:“放肆!本公主面前,哪有你个外臣之女说话的份儿,你……你给本公主跪下!”
苏媺秀眉微蹙,一旁曦华已出言讽道:“陈嬷嬷说得,媺姐姐为何说不得?再说,媺姐姐只跟嬷嬷说话,又不曾对二姐姐不敬,为何要跪?她哪一条说得不对?我劝二姐姐悠着些,就算是宫里的‘贵人’,也没有动不动就仗势欺人、随意欺凌臣子之女的,传扬出去,叫外头的人说咱们‘显而不尊’、‘贵而不善’,那才真是失了体面!”
苏媺微微颔首,赞许地看了曦华一眼。
今日,曦华倒耐住了性子,言行有理有据,便是官司打到御前去,也没什么好怕的。
灵阊本不是个口齿伶俐的,只好一径去看陈嬷嬷。
陈嬷嬷却有些踌躇:她叫苏媺叫破了身份,再说什么,都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顶着曦华一脸哂笑,灵阊又羞又气,平日的嚣张跋扈再也按捺不住了。
“好、好,好得很!我打不得你,还打不得她?不过是个三品侍郎的女儿,我倒要看看,哪个敢说我失了体面?颂莲,你去,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一个站在她右侧、一直垂头不语的宫女忙应了一声,脸上却带着显而易见的踌躇。
曦华不屑地看着这一幕,连苏媺也半点不曾慌乱,神色平静地看着这宫女。
她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一件水蓝色宫装,白净脸盘、柔眉细目,颇有几分清秀,正是灵阊的贴身侍婢颂莲。
苏媺入宫时日不短,自然知道颂莲的底细:她是翮贵妃亲自挑了,放在灵阊身边服侍的,为的就是她性子柔细和善。
想到此节,苏媺忽然有些了悟:灵阊身边几个大宫女多是老实的,想来翮贵妃也知道,灵阊本就是个好强掐尖的,年纪也不大,就怕被那些爱生事的奴才哄骗撺掇了去,这倒是做母亲的一片苦心了。
颂莲十分为难,不禁在心里埋怨:曦华公主身边的人岂是那么好打的?何况苏媺身份不同。陈嬷嬷方才还趾高气昂的,这会儿见事情不好,就把头缩了回去。这起子尚监局出来的,果然个个都是刁的!
“颂莲,你腿瘸了还是手断了?没用的东西,再磨磨蹭蹭的,你可仔细你的皮!”灵阊见颂莲一步三挪,不免气急败坏,高声尖叫着。
正此时,陈嬷嬷忽然开了口:“公主不必恼,此事自有奴婢为主子料理。”
说着,她走上前来,对曦华深施一礼,却道:“苏小姐说的没错,尚监局只有权处置犯了错的宫人。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主子们有个什么,自然是身边的奴才没伺候好,您说是吧?”
曦华兀自不屑,苏媺心里却忽然划过一丝不安。
却见陈嬷嬷看了一眼花照和叶萦,猛然一个转身,“啪”地一巴掌狠狠甩在檀墨脸上,檀墨半张脸登时红肿起来。
苏媺勃然大怒,正待上前,冷不防旁边飞过一个大红食盒盖子,擦过陈嬷嬷的衣角,翻滚着落在地上。
众人还未及反应,一股沁郁袭人的香气蔓延开来,眼前“嗖嗖”又过去两个白影。
食盒里的玉兰饼连点心带盘子一齐飞了出去,“咣当”盖在陈嬷嬷头上,饼渣四溅,兜头砸了她一身一脸。
蝶舞杏萼的细瓷盘子掉在五彩石墁地上,摔了个粉碎,清脆的声响惊醒了呆怔的众人。
曦华已气得跳脚,大骂道:“好大胆的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打本公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