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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曦华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想到早逝的原配发妻、为了救他而牺牲的长子、曦华的双胞姐姐……景元帝只觉得一颗心都叫曦华哭碎了,他长叹一声,素日对翮贵妃的不满一发翻了出来,倒把曦华的错处全都抹了去。
他当着曦华的面,命李丰亲自到凤藻宫,传话给翮贵妃,叫她好好教导灵阊,不要成日里只知道惹是生非、掐尖要强,连友爱弟妹这样最基本的道理都忘了。
一连十数日,流水样的赏赐被送进宣颐宫,景元帝也时常来陪曦华用膳、说话,却一步不曾迈进过凤藻宫,嫔妃、宫人们瞧在眼里,各有思量。
那一日,跟随曦华游园的宫女、内侍,一人挨了二十板子。只是等板子打完了,曦华一挥手,便一人赏了五两银子,说是褒奖他们“忠心护主”。
景元帝装作不知,庆妃便只剩了叹气,宣颐宫的人走出去,个个扬眉吐气,骄傲地像二月花枝间的报春鸟。
背了曦华,苏媺也曾被庆妃叫到跟前,半是训诫、半是怪责地道:“本宫只当你是个妥帖的,怎的不劝着公主?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忍一忍不就过去了,何必非要争个长短高下?”
苏媺唯唯陪笑,却不以为然。
她想起那一日,回到棹兰斋,顾不上给淤青刺痛的膝盖擦药油,便对了轩窗外的明光,细细地看檀墨脸上的伤,生怕留了疤痕。
看着她白净脸盘上红肿一片,苏媺忍了大半日的心酸心痛,终于化成一腔难哽的泪,扑簌簌落下,湿了前襟上的折枝花叶,又一颗颗砸落在地,无声无息,却痛彻心肠。
释香知道苏媺的心事,连忙遮掩着,对一脸惊讶的花照道:“姐姐不知,我和檀墨自六岁起就跟了小姐,算来整十年了,小姐从未舍得弹过我们一个指甲,如今叫个老虔婆一巴掌扇在脸上,打得这样重,小姐心里,只怕比打在她自个儿身上,还要疼。”
花照是来送药油的。她看看苏媺,又看看檀墨和释香,心中叹息着:苏小姐平日那样稳重自持的一个人,竟不知对身边的人这般掏心掏肺的好。
“这是两位妹妹的造化了,往后加倍用心,好生侍奉小姐才是!”
花照说着,看檀墨的脸确是打重了,自然生出一股同仇之情,又因檀墨此番挨打,实是被陈嬷嬷当成软柿子捏了,便有几分歉意。
“小姐别伤心!这事儿且不算完呢!那个遭瘟的老刁奴,公主必饶不了她!”
待送了花照出去,苏媺坐在南窗下,怔怔地,看释香为檀墨清理面上的伤。
闹了半日,又跪了许久,疲惫一层层袭上细嫩的肩颈,似窗外暗沉沉的槐荫,一寸深、一寸凉,紧紧压在半开的六棱窗格上。
秀姀将白药脂膏抹在手心揉化了,轻轻抹在苏媺膝上,絮絮道:“……膝盖是最容易落下毛病的,可得揉开了!小姐不要不放在心上,年轻时不知保养,等上了年纪,这些小毛病一并发作出来,折腾得人坐卧不安……”
苏媺神色清淡、似听非听,长睫如云翼舒卷,遮去眸底千般悲伤、万种思量。
秀姀忖度着她的心思,叹息着、却又含混着,道:“小姐可是不喜欢?宫里的日子可不就是这么着,都是在一个锅里吃饭的,菜铲子碰了锅沿,汤勺磕在筷箸上,都是寻常,何况僧多粥少!不过,凡事都得往好处想,这敢打打闹闹地,都是能喝着粥,那一味往后躲的,只怕连口剩渣也吃不上,也只好等着喝涮锅水了……”
苏媺满心的阴翳,到底让秀姀掰开了、揉碎了。
她浅浅一笑,心情随着宣颐宫庭院里一点点亮起的灯火,渐渐明媚起来,有如濯濯不动的青松,凌然云上。
“姑姑说得对,那一味往后躲的,也只配喝别人剩下的残羹冷炙罢了!”
望着眉目清毅、仪然端坐的苏媺,秀姀一笑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