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戴在腕上的曦华。
她的单纯快乐、开朗恣意,在这座阴诡丛生的皇宫里,是那样珍贵难得,又那样格格不入。
半晌,她曼声道:“皇上的动摇,也许只在一念之间,曦华却不能承受这一念之差带来的后果。翮贵妃若登上后位,前朝、后宫都将瞬乎而变,还是未雨绸缪得好!”
午膳方罢,贝锦便带了人来接,陪笑解释说“打扰了半日,也该让娘娘歇一歇!”
嬿昭仪不以为意,亲自送出殿外,却又忽然叫住苏媺,目含深意地道:“夏日炎炎似流火,正好拿扇子遮一遮,免得被日头晒坏了!”
众人一愣,苏媺已了然而笑:“多谢娘娘提醒,是我疏忽了,请娘娘放心就是。”
永昶宫的清凉爽意渐渐落在身后,转过碧空流云的琉璃影壁时,苏媺不经意地朝后一瞥,见嬿昭仪还静立原地,倚门而望。
明亮灼热的日光下,她清丽的容颜染上一层薄雾般的酡红,神情似颦似笑,眸光明睐生情,轻薄的纱衣朦胧如沐,远远望去,那飘渺迷离之态,比翮贵妃的艳媚热烈还要令人沉迷、令人惊艳。
进宫两年多,苏媺已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女子,如人间的四季流转,各有风景。
薛宝林像春光,明媚娇憨;翮贵妃似夏季,艳烈如火;魏美人如秋日,天清云淡;而曲婉华是冬季,霜冷雪结。
唯有嬿昭仪,令她捉摸不透。
她仿佛有自己的季节,从不因为君恩荣宠的深浅,失去自己的节奏,此番谋心计、费思量,更多是因为翮贵妃招惹了她,而她想保全自己淡泊自在的安宁日子。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心计手段都不输翮贵妃的女子,真得甘于在后宫里寂寂无声地过完一生吗?
曦华在永昶宫吃到馋了多日的花食、带了几盆如繁英玉雪般的茉莉,一路花香招摇、满载而归。
贝锦叫人抬了錾金锦帏羽扇步辇,四周垂了双层烟水流云纱,最是阴凉遮阳,曦华却硬要陪苏媺一路走回去,急得贝锦几次示意苏媺,苏媺只作看不见。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走停停,一一过了会仙桥、小镜湖、拥翠山、碧螺亭……
这并非回宣颐宫最近的路,但一路行来,碧枝交握、御树成荫,景致十分宜人,大团大团盛放的琼花翠叶,似是被谁的手轻轻拂过,只见花影摇摇,煞是可爱。
苏媺忽然停下脚步,一边拿帕子拭去曦华额上的汗珠,一边举起锦带翠微轻绡小团扇,为她遮住灼人的日头。
小团扇在苏媺手中微微晃动,耀目的光华如水波般流转,远远望去,竟似擎着一轮五彩祥云烘托的圆月。
她眸光婉转,仿佛不经意地扫过四周,一边贴近曦华耳边,像是说着什么悄悄话。
“棹兰斋比暖阁里凉爽,一会儿回宫,你去我那里午睡可好?”
曦华眼仁儿一转,也学了苏媺的样子,凑近她小声道:“我正纳闷呢,姐姐把扇子举得这样高做什么?还晃来晃去,像是跟谁显摆似的,这可不合姐姐的性子!定是有什么好玩的事,快说!”
苏媺点一点她冒了细密汗珠的小鼻子,嗔道:“鬼机灵!回去就告诉你!”
二人正说笑着,却见夕安遥遥迎了过来。
这段日子,夕安轻易不出棹兰斋,以免庆妃见了,平添不快。
此时,她面上带笑、容色平静,苏媺看在眼里,却蓦地从心底涌上一股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