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一桌却已经有人扑腾一声跪到地板上了。刘尚余光扫过去,见这人倒也面熟,之前在参观书院和演讲的时候都照过面,应该是张新的随员下属之一。
还没等刘尚想起这人名字,另外一桌也有一人跪倒在地,身子如筛糠一般抖个不停,原来这犯事的还不止一人。刘尚见这两人都是儋州官员,当下却长出了一口气,心道原来不是冲着我来的。
刘尚这口气还没缓过来,便见坐在另一桌的张千智和儋州本地的安全部头头汪百锁都同时起身,朝着自己所在这一桌走了过来,顿时心跳如雷,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缓缓地爬上背脊,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刘尚心道这张千智一路上对自己十分关注,看来果然不是没来由的,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竟然被他给察觉出了身份。
张千智和汪百锁走到他们这桌跟前站定,便听张千智道:“刚才首长也已经给过自首的机会了,既然你不珍惜,那就没办法了。怎么着,还要等我们动手抓你?”
刘尚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张千智的眼神,他此时只觉得口干舌燥,连喉咙都要痉挛了,想要开口喊一句“冤枉”都觉得发不了声,完全没有了平时说书或宣讲时的那份从容。他的两只拳头在桌面下紧紧地攥成一团,心中仍是在想是该束手就擒,还是最后拼死一搏。下楼的楼梯口距离自己的位置不过五六尺距离,如果起身蹿过去,张千智和汪百锁也未必能拦得下自己。当然了,出不出得了这南海酒楼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没等心中一团乱麻的刘尚作出决定,坐他旁边的这位老兄却已经滑到地板上了,对着张汪二人磕头如捣蒜一般连声求饶道:“小人是一时糊涂,并未作下对不起国家的事情,还请大人们明察!”
刘尚一看,这人居然是一路上与自己同住一个船舱的文书,姓谭,据说是商务部的人。平时看他不怎么吭声,连开会的时候也极少参与发言,像是个老实人的样子,居然在暗地里还有胆子出卖国家机密?这还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张千智冷笑一声道:“是吗?你这趟出发之前,从三亚一间商行收了一千元的好处费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为什么早不抓晚不抓,要等你到了儋州以后才动手拿你吗?我们就是在等你的接头人出现而已,你要不要去二楼跟他打声招呼啊?”
这姓谭的听张千智这么一说,身子更是伏得更低了,调转了方向对准于小宝这边磕头道:“于主任,小人虽然糊涂,但还并未将消息出卖与外人,还请于主任念在小人一路奔波,替小人说几句好话!”
于小宝叹口气道:“你如果已经出卖了国家机密,安全部又怎么会给你自首的机会?是你自己心存侥幸,错过机会啊!这事我帮不了你,你就老实认栽了吧!”
姓谭的见于小宝不愿帮自己说话,当下也是病急乱投医了,一伸手又扯住了刘尚的小腿道:“刘大哥,你一路与我同舱而住,应该也知道我不是坏人,请你帮我说说话啊!”
刘尚差点就一脚踹他脸上了,心道这么要命的事情,你还想把我拖下水?当下赶紧用手去推开他,口中连连推辞道:“在下跟你不熟,不知要从何说起,你还是放手吧!”
尽管这人百般讨饶,但还是很快就被安全部的人给带走了,而另外两名主动曝光的官员也是被立刻带离了现场。他们就算罪不至死,但仕途肯定是就此终结了。
刘尚看到张千智和汪百锁转身离开,这才确信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当下长出了一口气,身子往椅背上一靠,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湿透了。
“刘先生,你这满头大汗的,可是被吓到了?”冷不防旁边于小宝看到了他这瘫软的模样,便关切地问了一句。
刘尚赶紧坐直了身子应道:“卑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的确是有些害怕,让于主任见笑了!”
于小宝道:“你又没有犯事,不用紧张,安全部是不会抓错人的。是不是因为身体还没有康复,才会出了这么多汗?”
刘尚见有梯子可下,当即便顺着应道:“是啊,卑职刚才喝了两杯就觉得身上冒冷汗,或许是病情还未完全缓解的缘故。”
“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歇着吧!”于小宝这次不等刘尚再出声表态,便吩咐随从人员先将刘尚送回招待所去休息,顺便把早上煎的药再服一次。
刘尚虽然有点舍不得走,但也知道当下这个场合实在太危险,自己继续待下去搞不好还会失态,还是早些离开比较稳妥。
出了酒楼,刘尚见外面竟然跪了一排被士兵押着的犯人,除了先前在三楼被抓的三人之外,还另有几名商人打扮的人士,也垂头丧气地跪在街边。刘尚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应是明人无误,不知道这些人是出于什么私心,还是受官府衙门的派遣来此,不过既然翻了船,那也只能认命了。
刘尚仔细看了这几人的样貌,默默记在心中。等回到三亚之后,如果有机会倒是要问问廖远,这几人是否与他有过接触。当然了,如果真是跟廖远一条线的人,那也有可能等不到他回三亚,被抓的人就直接把廖远给供出来了,到时候可能廖远已经把他也一并给供出去了。
不过此时刘尚倒是没有那么怕了,刚才在酒楼里被张千智站在身前的时候,他已经充分体验了身份败露的那种恐慌感。即便日后海汉人真的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想来也莫过于是了。反正现在逃也没处可逃,倒不如继续跟着巡视组走完这趟差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