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尚本来还想多问几句,但看到张千智也来到甲板上,当即便很识趣地闭上了嘴。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张千智在这一路上所监视的对象并非自己,至少自己不是主要对象,但每当看到张千智出现在眼前,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后背一凉。在张千智面前,刘尚总觉得自己是被猎人盯上的猎物,如果不把尾巴藏好,随时都会被这个猎人给揪出来干掉。
张千智倒是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这次在儋州抓了一批出卖国家机密的官员和国外来的接头人员,也算是安全部又立下了一个大功。等尘埃落定之后,他少不得又会得到一份嘉奖令了。
于小宝自然也知道张千智在此次行动中功劳甚大,见他来甲板上透气,便主动向他恭喜道:“这次你可是又立下大功了,估计到了海口,胜利堡的嘉奖电报就会发过来了。”
张千智笑道:“其实这次功劳最大的不是我,而是张主任,不然这案子还没这么顺利能办下来。不过事情出在儋州,胜利堡那边可能就不会再给他记功了。”
虽说这次抓的涉案人员有大部分都是在儋州地面上活动,但其实张新作为地方官的责任并不大,而且正是因为他察觉到了治下地区的某些异常状况,主动联系安全部追查,最终才将这些人给挖了出来。被捕的海汉官员虽然有出卖情报的动作,但因为提前就对他们能接触到的机密信息做了控制,所以并未造成严重后果。不过犯事这几个人,大概是不会再有活着走出苦役营的机会了。
这起案件不至于影响到张新在儋州的地位,但终归影响不太好,所以正如张千智所说的那样,执委会大概不会对张新有什么公开的嘉奖措施,顶多算是功过相抵,不追究张新的领导责任了。
于小宝道:“话说回来,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涉密的话,能不能说来听听?”
陆挺连忙接话道:“那容卑职先行回避。”
刘尚倒是很想留下来听听内幕,但陆挺都表态了,他如果再不管不顾地留下来,未免就有点不太识趣。他正待也开口告退,张千智却主动说道:“这事其实没多少涉密内容,说说倒也无妨,你们也可以听一听。”
原来这几名海汉官员都是在近一年中开始收到几名大明商人暗中送出的各种好处,一开始只是求他们在贸易手续上行个方便,或是提供一些不算秘密,但对商人们来说却具有商业价值的消息。但到后面好处拿得多了,对方便要求他们提供一些海汉军政方面的信息,而这个时候就算这几名官员感到懊悔,对方也已经掌握了他们诸多收受好处的把柄,让他们无法再置身事外。
张新在偶然情况之下知道了这几名官员的经济情况有些异常,便暗中通知了安全部,让他们进行调查,结果这一查就查出了窝案。不过办案人员也极有耐心,就一直等着这几名官员的对家出现,判断他们会在儋州接触并完成情报交易,这才安排了一场鸿门宴将其一网打尽。
“所以跟他们接头买情报的是大明的人?”于小宝听到这里不禁追问道。
“昨晚初审了一下,都是锦衣卫的人。”张千智说到这个在大明令人谈虎色变的衙门,脸上却没有什么兴奋的神色:“锦衣卫还是每年都来送人头,也没什么新意。我把人留给了汪百锁,让他慢慢审讯,看看能不能再挖出一些埋藏更深的眼线。”
刘尚觉得张千智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又是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这边。不过他也不敢在这种话题上出声接话,只能老老实实地站着当听众。
对于南海之滨的海汉国,锦衣卫作为大明的情报部门不能坐视不管,但针对海汉进行的各种情报工作其实一直收效不大。尽管锦衣卫坚持每年都派出一些人手乔装成各种身份潜入海南岛,试图在搜集情报的同时给海汉制造一些麻烦,但自从当年的儋州刺杀案和石碌矿场暴动之后,海汉安全部对锦衣卫潜伏人员的清理便成了重点任务。锦衣卫每年都派人来,海汉也每年都能抓到一些人,双方各出奇招,斗智斗勇,不过海汉安全部占据主场之利,占便宜的时候明显要多一些。
对张千智来说,抓到几个乔装成商人的锦衣卫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关键还是看是否能从他们身上挖掘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就这么几个虾米,还不至于让他亲自去审问,所以交给汪百锁之后,他便与巡视组一同乘船前往海口,安全部在琼北地区的办事处就设在当地。
这些情报领域的明争暗斗在张千智口中说来平平无奇,但刘尚却是听得暗自心惊。他虽然不是隶属锦衣卫的人,但来海南岛的目的倒是与被抓的这些人大同小异,要是哪天也被张千智所在的部门捕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过海汉的酷刑拷问。
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刘尚在前往海口的途中显得心事重重,寡言少语。不过旁人都以为他是身体尚未痊愈,精神不佳所致,倒也没人把他的状况与儋州的见闻联系到一起。
从儋州到海口有八十多海里航程,巡视组不赶时间,也就慢慢悠悠地行进,到半夜时分才抵达海口市海岸线的南渡江入海口。海汉接管此地之后兴建的城区,便位于南渡江西岸的临海平原上。事实上原来的琼州府城也在此地,不过城内寸土寸金,不太适合搞大规模的商业开发,所以新城区选在了原本府城的北面,与目前新建的海口港连成了一片,可以说是继三亚之后的又一处港口城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