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三百余口人,人均耕地差不多有十多亩。不过考虑到实际劳动力的数字其实只有人口的一半稍多,耕作效率倒也不差了。
目前海口的水稻耕种是一年两季,第一季是清明前后插秧,六月中下旬收割,第二季则是七月插秧,大约在十月的中下旬收割。眼下这个时候,第二季的插秧早就完成了,举目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青绿色,看着十分养眼。
负责陪同的是本地集体农场的管事,一名来自浙江的移民,姓曾,看样貌也是有五六十岁了,邱元称他为“老曾头”。老曾头说的虽然是海汉官话,但口音依然带着明显的吴侬软语味道。于小宝听他介绍了上半年的第一季水稻收获情况,冷不防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老曾头,你来海汉有多长时间了?”
老曾头应道:“回首长的话,小人是崇祯六年……也就是前年,从浙江宁波府移民过来的,到如今已经在海南岛待了两年多了。”
崇祯六年也就是1633年,海汉在那年的四月发兵浙江,攻打舟山群岛。在浙江沿海取得了落脚地之后,便开始从当地大量招募移民,其中的大部分人后来都被运到了海南岛这边安置。这么算起来,老曾头算是来得比较早的浙江移民了。
于小宝又问道:“在这里的生活,比你以前在浙江如何?”
老曾头应道:“小人嘴笨,要是说错话首长莫怪。要说吃穿用度,国民的各种福利,自然是我海汉国条件更为优厚。只是这土地皆为国家所有,私人只能承包,不可买卖,许多新来的人对此还是颇有意见。”
于小宝点点头,换了个话题问道:“你当初是为何要背井离乡,不远千里来到海汉?”
老曾头道:“小人的老婆身患恶疾,治疗所需费用甚高,小人家中没有什么钱财,只能是将名下的田地抵押出去,从地主手里借了钱给她治病。后来老婆还是没治好,人走了钱也没了,地也没了。小人除了种田什么都不会,没了田地就只能给地主打长工,后来听招募移民的宣传说来海汉可以分房分地,小人寻思着搏一把,便索性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了移民船。”
“那你来了之后,得到了房子和土地了吗?”于小宝继续问道。
老曾头道:“执委会的法令岂会有假,小人当然都得到了!不过房子和地也都是国家的,房可以住,地可以种,但不可买卖。”
“这些都是国家给移民的福利,当然不能让私人拿去谋利。”于小宝顿了一下道:“如果土地可以私人买卖,那很快就会出现新的地主,不断地进行土地兼并,像你这样的新移民也很快就会失去名下的土地和财产。土地国有制,是国家对新移民的一种保护,也是一种福利,不然怎么可能每批移民抵达海南岛之后都能按人头获得三十亩耕地的耕作权?你们为国家种地,国家也会给予你们生活保障,哪怕再遇到家中急需用钱的情况,也可以直接向银行借钱,不用你抵押什么,利息也比私人借钱低得多。等你钱存够了,可以自己在城区买房了,那房子你要买卖就没人管了。你仔细想想,这国有的地产对你究竟是利大还是弊大?”
老曾头连忙应道:“小人自然明白国家都是为了黎民着想,只是没有首长讲得这么明白,回头再遇到想不通的新人,小人也会把首长今日所讲的道理转述给他们。”
于小宝这才点了点头,这老曾头看着似乎有点笨嘴笨舌,但人倒也不傻,已经听懂了自己这番话的意思。土地的国有化是海汉建国时期的特殊政策,海汉必须要以此来实现对海南岛的全面控制,不过这种特殊政策对于新移民来说,接受度并不是特别高,所以关于土地制度的宣传说明也一直是相关部门的重点工作内容。
海汉为什么要执行这样的政策,原因当然不是于小宝说的这么简单,可对于文化程度不高,但对土地依赖度极高的农业人口来说,这样的解释就已经足够了。何况承诺分配给移民的三十亩地,其实一般都是分作几份轮耕,每年耕种十亩地就不错了。
刘尚自然也将这段对话听在了耳中,对于于小宝的解释,他可没有那么高的接受度。在他看来海汉的土地政策,只不过是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归属权名义改成了国家,这是因为海汉没有皇室存在,所以这个名义自然不能归结到某一个人的头上。至于土地使用权,海汉的法令政策管得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严格,否则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外来投资商在海汉国内开发兴建种植园之类的农业项目了。只要有资本,私人一样可以承包大量土地来自行开发,只不过土地所有权在名义上依然属于国家而已。
不得不说刘尚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还是比较本质的,而且比大多数的新移民都看得更为透彻。当然这也是跟他这段时间所接触到的人事物层次比较高有一定的关系,如果不是开阔了眼界增长了见识,那他或许对这种问题的看法也不会比老曾头高明到哪里去。
这处集体农场的产粮主要是供应给本地市场,四百多人的劳作成果足以养活近十倍的人口。而且他们的农田中并不是只有水稻,海汉早就在民间推广了稻田养鱼技术,养育的草鱼既可自行食用也可送到市场上出售,对于农民们来说可算是一个比较实惠又简单易操作的增产项目。
看过农田之后,老曾头又带着巡视组来到农场的居住区参观,这里的民房全是由官方统一修建,统一分配,虽然都是普通的农家院落,但这可是免费提供的居所,在移民们原本的家乡可不会有这么好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