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这里的油泼辣子面胜在调料,光是里面的香料就多达十三种,其中有一些是大明没有的,所以也只有在我海汉治下才能吃到这种独特的风味。”
何礼其实也根本就没吃过这道陕西面食,不知道这调料里的玄机意味着什么,也只能先点头应下。刘尚见他似乎并未体会到自己的意思,便又接着说道:“这香料有不少都是南方所产,只在我海汉国土上种植,贩运至大明后往往都被市面上哄抢一空,价格常年居高不下。如今福建以南的种植园,有不少都是以香料种植为主,因此而发家的富商也比比皆是。”
何礼要是还没嗅到其中的商机就真的枉为商人了,连忙接话道:“那这些香料运至北地,想必也会有极好的销路,不知贵国是如何安排的?”
刘尚应道:“前面这一两年都忙着往北边运人,运物资,运粮食,运武器,根本没怎么来得及开展贸易。而且山东地方上对我们的戒心也比较重,很多事情由大明商人出面接洽比我们亲自操作要好处理得多。如果何老板有这方面的兴趣,回头可以向商务部的官员多咨询咨询。”
刘尚点到即止,并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与何礼做深入的探讨。事实上海汉可以向北方地区出口的商品远不止食用香料,何礼要是有心,自然能从商务部那边讨得一份有用的名册,然后自行从中选取适合自己经营状况的商品。
何礼也察觉到了刘尚的态度,当下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先谢过了刘尚的提点。两人聊了一阵,厨师便已经端上了两大碗热腾腾的油泼辣子面,那调味料散发出的香气吸进鼻子里,立刻便将何礼肚子里的馋虫勾了出来。
“先吃面,趁热!”刘尚拿筷子拌匀碗中的面条和调料,便唏哩呼噜地开吃了。
何礼见刘尚并不顾忌吃相,当下也有样学样,不过面条一入口,辣味便让他这个常年吃清淡味道的浙江人有些吃不消,汗水也立刻冒了出来。
刘尚见状笑道:“不妨事,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是这般狼狈。”说罢便叫厨子端两碗面汤出来,好让何礼能稍稍漱下口。
何礼喝了两口面汤解辣,这才问道:“刘大人也是南方人吧?”
刘尚点点头慢慢说道:“我出身岭南,一直生活在两广地区,也就是去年才被调来北方。一开始也不太适应,但后来我才知道,驻守辽东的部队,绝大部分人都是南方出身,有些甚至是来自南海岛屿。别人到了这地方还能行军打仗,那我也没那么娇贵才对,慢慢便适应了这边的环境,这吃辣就是其中之一。”
或许连刘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这番话所说的感受又何尝只是从南到北的重新适应,更是从大明到海汉两种不同生存环境的重新适应。只是何礼并不知道他过去的经历,也很难把这番话与别的事情联想到一起。
何礼又问道:“刘大人既然是南方人,能被派来北方公干,可见是深得海汉朝廷器重了。在下想冒昧问一句,贵国在辽东的这番动作,可有什么长远打算?”
刘尚心道你这问题倒真是够高端的,我也一直想弄明白执委会在辽东跟后金打仗到底是为了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只是迄今为止都没有哪位海汉高官向他作出过明确的、全面的解释说明,所以他也只能自己半蒙半猜地去推导海汉的真实目的。当然他自己所推想的结论,肯定不能对何礼这种外人随便说出来,至于官方对外的宣传策略,那都是早就定好了基调的。
“其实在辽东的打算嘛,早前沙首长也提过,就是为了把辽东这块汉人世居之地从金贼手里抢回来。不过还给大明又怕大明看不住这块地,再被对方夺走,所以首长们就打算名义上承认大明对这块地的归属权,但实际统治权还是留在自己手里。今后你们的赋税,自然也是进到我海汉的国库中。何老板肯定也不是才开始和我国做买卖,对于我国经营海外殖民地的状况应该也有所了解,只要辽东开始开发,这地方生财的速度并不会比南方差。”
刘尚对何礼那有些敏感的问话一笔带过,然后还是将话题带回到更容易发挥其口才的商业领域。他的工作便是要让这些南方商人坚定在辽东投资的决心,如果这些人对辽东的环境是否安定还不太放心,那就要尽可能地打消他们的疑虑,而这种说服工作正是刘尚所擅长的本领。
何礼仍不甘心,弯来绕去地又问了几个问题,想要打听辽东半岛的现状和未来走势,刘尚都是如法炮制,避开回答这种连他都拿不稳的问题,将话题一次次地拉回到经济领域。
一顿宵夜吃完,何礼觉得自己收到了很多信息,但其中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却比较有限。这位刘大人态度热情是没得说,但油滑的程度也丝毫不亚于他的那位姓沙的上司,谈了半晌下来只是反复劝说何礼在本地放心投资,前途将会一片光明云云,对于何礼所关心的问题却一直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何老板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上路。”刘尚将一大碗油泼辣子面吃完之后便主动起身告辞,假装没有看到何礼一脸意犹未尽的神情。
何礼当然不是肚子还没填饱,事实上他面前那碗面只消灭了一半多一些而已,他是很想趁着这个夜晚无人打扰的时候,能在刘尚口中多掏一些有用的消息出来。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可并不是那么容易套路的对象,至少在口头交流时很难占得上风。
不过这么斗了一番心思之后,何礼回到住处也觉得精神有些疲乏了,躺在床上不多时便沉沉睡去,醒来时已经是大天亮了。招待所自有下人将他们一一叫醒,送上热水和洗漱用品,然后告知他们可到一楼大堂享用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