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达成这样的条件,且不说大同江上的造船厂何时才能竣工,就算朝鲜愿意拿钱直接买而且能搞到充足的资金,海汉这边的造船厂接下订单一时半会也交不了货。而这中间的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让朝鲜水师的成军时间继续后延。所以不管李溰的强国之心有多么急切,他个人的意愿都无法改变现状,朝鲜水师在未来可见的一段时间内,战斗力依然不会有大的变化。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朝鲜水师并非这一地区目前最弱小的水面武装,在其之下还有一个被海汉反复剿杀多次的清国,那才是真正已经名存实亡的水面部队。但朝鲜需要警惕的是,清国目前仍有许多当年从登州叛逃过去的水师人马,不管是航海、造船还是作战,这些人所掌握的技术和经验都仍然远超朝鲜,一旦有了发展空间,清国想要搞出一支能够压制朝鲜的水师部队依然不是什么难事。
“目前我能给贵国的建议,就是尽快建成造船厂,然后在贵国建造这种战船,这样不但能让贵国的造船工匠得到锻炼,同时也能让受训人员从建造阶段就开始熟悉船体构造,这将有助于他们日后在战斗中充分发挥出战船的威力。”
石迪文给出的建议非常中肯,李溰听得也是连连点头,心中琢磨着这也必须要写入下一封送回国的书信中,提醒父王尽快落实此事。
而石迪文对此表现得如此热心,自然也有其打算,大同江那处造船厂建成之后,建造战船只是其一部分职能,而造船厂为了充分利用产能,届时也会接下许多海运商船订单。这些商船建成之后的主要航路,自然便是朝鲜与舟山之间这条业已成熟的航线了,届时石迪文治下的舟山地区,也将会成为朝鲜那处造船厂的受益者之一。
当然了,还是那句话,受眼光见识所限,李溰对此的认识只能停留在表面,很难触及到事情的真相。海汉的安排虽然的确会对朝鲜的发展起到一定的促进作用,但这些安排都是海汉出于自身利益考量作出的,而绝非李溰所认为的为盟友着想。
李溰一行人在造船厂消磨了大半个下午的时光,虽然李溰自己是个外行,并没有从施工过程中看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但他见同行的几名造船师全程两眼放光,便设法多给他们制造一点观摩先进造船术的时间。
趁着石迪文被属下叫去一旁请示公务的空子,李溰也将己方的一名造船师叫到身边,询问他是否有所收获。
那名造船师应道:“禀报世子,海汉建造这战船的厉害之处不仅在于设计,更在于造船全过程的统筹安排。适才小人听那海汉造船师简单解说了几句,这造船从船体放样、下料、材料预处理、构件加工,到后期船体装配、下水、舾装、试航,统统都有标准化的操作规程,以保证每艘战船造出来之后的性能都是完全一致……”
说到自己的专业,这名造船师明显兴奋异常,顿时开始滔滔不绝地向李溰表述自己的收获。只可惜李溰对于造船技术知之甚少,根本无法理解这名下属看到一个新世界在自己眼前打开的那种激动心情。
好不容易等这名造船师停下讲述,李溰才又问道:“那你觉得这位主持造船厂的张厂长如何?”
先前李溰与石迪文交谈之时,便是由张千祥带着这几名朝鲜造船师在近处参观,同时就技术方面的问题向他们作一些简单的说明。
那名造船师立刻面露崇拜之色道:“张厂长真乃神人也!小人能得他点拨,也不枉跨海走了这一遭!若是我朝鲜国能有张厂长这种造船大师……唔……这大概有点难……”
很显然,张千祥在造船这个领域所达到的高度让来自朝鲜的同行只能带着崇敬的心情去仰望,甚至都不敢奢望自己的国家能够出现张千祥这种级别的专家。不过能够得到这位大师的指点,已经是让这名朝鲜造船师心满意足,没有别的奢求了。
李溰听了这话反倒觉得稍稍放心了一些,因为这至少说明了海汉是拿了真本事出来,而非简单地应付本国派来学习技术的留学人员。至于张千祥的造船技术到底是不是高到了这名属下形容的程度,李溰对此倒是持保留看法,他听说过三亚的造船厂才是海汉国造船技术力量最强的所在,那里的造船师理应比这定海港造船厂的负责人更加厉害才是。
当然如果李溰知道这两处造船厂的负责人本来就是父子关系,或许就会对这个问题感到释然了。
对张千祥向朝鲜同行说明造船技术的举动,石迪文并没有对此表示反对,他相信张千祥能够很好地把握住技术交流的分寸,不会将真正的核心军事机密无意泄漏给朝鲜人。张家父子全部都在海汉为官,其忠诚度毋庸置疑,关于情报安全这方面的事情,根本就无需石迪文再作叮嘱了。
最关键的是,石迪文可以确信朝鲜人拿不出能够收买张千祥这种官员的筹码,不管是仕途、钱财还是技术,朝鲜那边都没有什么能够让张千祥心动的条件。朝鲜人想要从海汉这里获取造船技术,就只能在海汉限定的范围之内,按照海汉安排的方式去完成。
对先进技术的渴望让朝鲜人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事实上能够得到海汉提供的这种学习机会,对他们来说就已经极为难得。至于海汉作出这种的安排背后还有什么样的政治目的,对他们而言其实并没有多少探究的意义,因为两国的军事实力的确相差太大,海汉能用这种相对和平的方式来争取朝鲜的投效,已经足以让朝鲜人心存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