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人群中站出来一名脸色阴鸷的壮汉,慢慢走到龚十七面前,双手叉着腰对他说道:“给了你们一天的时间离开扬州,看样子是不打算动了,真就听不进去人话是吧?”
“阁下这么大的口气,是在代表扬州府衙说话吗?”龚十七面色不变地应道:“你要能拿出府衙的公文,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空口白话,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指挥?”
“还真是嘴硬啊!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壮汉见龚十七说话毫不客气,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恐吓而退缩,当即便准备要下令动手了。
龚十七察言观色,抢在对方有所动作之前先开口道:“动手之前,阁下能不能先自报一下家门啊?”
“怕了?”壮汉一听,似乎事情还有转机,便忍不住出声嘲讽了一句。
龚十七冷笑道:“俗话说打狗看主人,我先问清楚你主家是谁,这样待会打你的时候好掌握力度。若是不认识你主人,那我也就不用手下留情了!”
“你......”那壮汉正要发作,却发现对方已经一闪身欺到了自己身前,紧接着便觉得脖子一凉,被一件冷冰冰的尖利东西抵在了喉咙上,当即下意识地将后半句话吞回了肚子里。
龚十七盯着他眼睛道:“你猜猜,我会不会割断你喉咙?你如果猜错了,那我就动手了!”
壮汉心里一想,不管猜哪一种结果,对方好像都能有理由动手,当下更是不敢吭声,唯恐龚十七手中的利刃一抖,自己便无端端做了刀下亡魂。他虽然也算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但也不想这么窝囊地一照面就被对方给干掉,而且这一下栽得实在太快,也让他一时间生不出挣扎反抗的念头来。
在场的这些人大概也没想到他们的头领在说话间便被对方用一把匕首给拿下了,即便是站在近处的人,也没看到龚十七是从哪里掏出的这把匕首。但头领被拿住之后,其他人投鼠忌器,当下也不敢擅自动手。
龚十七嘴上吓唬着对方,一只手拿匕首抵着壮汉的喉咙,另一只手则是迅速在他腰间摸了一圈,然后便缴获了一把短刀,顺手扔给身后的手下。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敢来找茬?说吧,谁让你来的?说了便放你走。”龚十七笑道:“好好说话,我不伤你便是!”
这壮汉已经从最初被制住之后的震惊中慢慢缓过神来,当下倒是表现得颇为硬气,瓮声瓮气地应道:“你敢动手那动手便是,我这么多兄弟,自会替我报仇!”
“好,那就试试看,谁会舍了性命来给你报仇!”龚十七一边说一边使个眼色,旁边立刻便有手下过来接手制住这壮汉。
“既然这位好汉视死如归,那就成全你。”龚十七故意大声说道:“将他绑了装麻袋,拿压舱石沉到运河里。今后你家人要祭拜你,到运河边烧点香烛纸钱就行了!”
那人还待挣扎,已经被人往嘴里塞了麻核,然后外面又绑了一层布,呜呜作声却说不出话来。几人将他按倒在地,几乎是顷刻之间便将其双手双脚绑缚在身后,半点动弹不得。然后四个人分别抬手抬脚,便顺着跳板将他往船上运去了。
壮汉带来的这些人倒也没有完全袖手旁观,但海汉这边已经用齐眉棍结成阵形,阻挡对方靠近。几个试图冲过这道防线的家伙,被棍棒接连重重戳中胸腹,顿时就被挡了回去。这种两三人配合使用的刺刀格斗术用来对付这些市井混混,简直就是毫不费力。
两边的人数和格斗实力正好成反比,人少的海汉一方反而占据了主动,而对面虽然人数占优,但头领一上来就被拿下,这时候没了指挥,有人想打有人想谈,还有人想观望一番,想法并不一致的情况下,反扑自然也就显得凌乱而无力了。想要抢回壮汉的尝试,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被阵形齐整的海汉一方瓦解了。
“这是哪家的手下?真是无能之辈,丢人现眼啊!”
在远处的饭馆二楼上,已经只剩下了卢康泰这一桌,但他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结账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又点了几道菜,一壶酒,津津有味地旁观码头上正在发生的冲突。
虽然隔得比较远,看不清具体的细节,也不知道双方的交流内容,但卢康泰也大致能判断出码头上发生的状况。这伙去找宁波盐商麻烦的人根本就准备不足,一上来便被对方占据了主动,还没动手就已经落了下风,好像还被拿住了一人。卢康泰不禁大为失望,他还以为能看到双方大打出手的场面,这样倒是可以判断一下对方的实力如何,但这帮去找麻烦的家伙实力太差,根本就没能让对方使出真本事。
卢康泰看得分明,虽然外地盐商占据了主动,但并没有下狠手,只是借助训练有素的体系在阻挡对方的攻势,同时消磨对方的意志,这种做法显然是留有一定的余地。
卢康泰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便有一名手下快步过来,躬身听他吩咐。
“去近处看看怎么回事,打听一下那伙人是哪家的。”卢康泰指了指码头的方向下达了命令。
卢康泰喝了一口酒,啧啧叹道:“杨成业走早了啊,要是多待一阵,便可以一同观赏这出好戏了。”
殊不知杨成业此时正在家中被他的长辈马正平狠狠地数落,原因便是他今天没有前往戴家庄参与议事。
“你想想清楚,若整日只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那杨家这七大姓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马正平痛心疾首地劝道:“要是被挤出七大姓,杨家今后有很多买卖就不能直接参与,更没有资格参与徽籍盐商议事,你父辈祖辈的努力也会全部功亏一篑,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