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结鸾俦,恩爱白头,以为必是天下少有的圆满夫妻。
但想着龙月儿是出身金贵的皇亲公主,而雨孤云不过是个皇爷府里的使唤,二人的身份直如天上地下般相差悬殊,老皇爷怎肯答应?不禁转头看他。
老皇爷虽然看似昏聩,却只在应该糊涂时才如此。其实他一生戎马,在生死间游荡漂泊,最能把世态人情瞧得清楚透彻,又如何看不出女儿和雨孤云之间那点不加掩饰的猫腻?
但他以为女儿还小,如此这般也不过是春情初萌的胡乱用情罢了,不值得惊讶。等她大一些,自然会明白自己身份的尊贵,地位的显赫。也自然就会知道该喜欢怎样的人儿,攀附怎样的门庭了。是以此时只把双眼虚眯,当一切都没看见。
雨孤云收双剑在手,和龙月儿一起来在金莲上人面前执礼请教。
金莲上人微笑着点头,正想评说,听门外传来报号之声。然后见一名府役手执一封书信急急地进来,躬身道:“皇爷,有金莲上人的八百里加急传送书信到。”一边说,快步呈放到大案上。
金莲上人听了暗自奇怪。自己非官非宦,怎地要惊动驿使用这般急迫的速度送书信来?又有怎样不堪等待的事情要如此呢?见老皇爷捏在手里端详,心里不禁有些焦躁。
但此念刚起,马上暗诵道号,以为自己持心不够端正,叫执着之欲纷乱。
老皇爷只粗看封皮就已经明白大概,转手递到金莲上人的面前。
金莲上人见上面上首写着老皇爷的封号,立刻明白就是这几个字叫官家以为重要,是以用八百里加急的方式送达。看后面缀的自己名字的手体似是师兄的笔迹,不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抽出内瓤展开,见一块白净的素笺上红阑肃穆,只有“师父驾鹤,速归。”这几个字入目。
金莲上人怔怔地看着,却说不清心里是悲是喜。
若说悲,但道家虽然只修今生,也知活着即是受苦。为道的一世清修也为死后能得欢愉喜悦的圆满。师父终于如愿,这本是可喜之事。
可若说喜,一想起从此再看不到他慈祥光明的笑容,听不到他煦暖人心的教诲,叫自己似乎丧失了可以指望的依靠般孤独无助,心里便似嚼烂黄连般,不是个滋味。
也才知万法都可悟,唯生死是难以逾越的鸿沟,是修行到今日的自己也不堪面对的险隘。
老皇爷年纪虽苍,目光却锐利,在旁边把素笺上的内容看得明白。低叹一声,道:“上人敛悲吧。”
抬头向还在大案前立着的府役吩咐:“去为金莲上人准备行囊。另外从府库里取一千两黄金、五十双玉璧,还有丝绸锦缎各十匹,先叫人送到祁连山的上清观里,是为老祖做丧葬法事用。”府役领命去了。
老皇爷转头看向金莲上人,见她仍旧呆呆地回不过神来。
送走老皇爷和金莲上人后,龙月儿眨着目光顽皮的眸子向雨孤云道:“哥哥,你我有多久没有出去玩耍过了?”
雨孤云怎样聪明,立时明白她的意思。笑着道:“你和老皇爷说吧,我可再不敢去讨骂。去年陪你到东京汴梁城买衣饰,你差点惹出祸端,叫官府来公文询问皇爷。若不是师父遮掩,皇爷必要责怪你我。你却还不识趣,又想着出去撒野吗?”
龙月儿见雨孤云态度如此,心下不甘。忸怩着捉住他的一臂抱在怀里求道:“哥哥,只有你能叫爹爹那老昏聩——”
雨孤云听她言语不敬,忙把手臂抽回,假装恼道:“休说,当心叫人听了去。”
龙月儿也是一时失口,自知不妥,把手掩在嘴上转动眼珠四下瞧着。见各处空荡,没有人来往,笑着打了雨孤云一掌,嗔道:“又吓我?”二人一路耍闹着回到龙月儿的绣楼里。
金莲上人自在房中的上静静地坐着。
目光虽然盯在供奉的三清老祖面上不动,其实心里却如风吹苍茫,叫万尘飞起,弥漫天地。
想起师父上清老祖当年怎样在野狼口边救下被饥贫不堪的父母遗弃在祁连山上的自己;又怎样把自己从小当做一个男孩儿一点点养大。而上清观没有女院,当年还只是功德堂主事的师父又怎样力排众议,专为自己另建女院,供自己修行至今。
想起师父生前总说:“人生一世,最不堪被声名所累,是脱尘的锁链,开悟的屏障。”
是以上清老祖虽然道法精宏,参悟高深,却只肯默默无闻地帮人度化,从来不叫名号彰显。
如今提起上清观,信徒都知师兄和自己的森严道法,却不识上清老祖的金光灿烂。目下师父圆寂,有多少人会去凭吊呢?想来师父生前宁愿默默,必也不在意死后的冷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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