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收拾辎重粮草,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
副将调出五百骑兵把九公主殿下围在当中,以防备不测,直接送入皇爷府里才罢。
老皇爷听说战事结束,忙出来观看。
却见女儿也不理他,径自去往后院,把自己关入绣楼的闺房里去了。
点手唤过跟在后面的副将询问详细。副将不敢隐瞒,前后左右的都说一遍。
老皇爷却听得糊涂,抬手扇他一巴掌,骂道:“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滚——”副将见所得责罚不过如此,欢喜得险些晕过去,一溜烟地跑掉。
龙月儿把自己掩埋在被褥之间。虽然疲累之极,却不敢闭上眼睛睡。
因为眼前一旦黑暗,所见尽都是雨孤云和花盛开两个雪白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所闻皆是花盛开欢畅的呻吟和雨孤云哈哧不停的喘息声。
龙月儿觉得要大哭出来才痛快些。可不论怎样都没有泪水,只能大瞪着眼睛望着棚顶的某个角落,感觉着一颗心被不断想起的回忆割裂的疼痛那么清晰又尖锐地一再,却没有任何办法阻止,觉得绝望。
正发呆,听被自己闩起的门上响起敲打声。然后是雨孤云焦急的叫喊:“月儿,莫信你看到的,听我解释——月儿,开门——”
龙月儿先将手掩在耳上不听,倔犟地咬着嘴唇拒绝。但经不住雨孤云苦苦地哀求,无奈起身把门打开让他进来。
雨孤云站在床前看着闭目仰躺在帐中,翘着下颌的龙月儿,却不知该用怎样言语解释。呐呐地把嘴唇蠕动片刻,一个字也未说出。
龙月儿久等不闻声音,睁开眼睛瞧他。可待目光里映入雨孤云的模样,心里的委屈也就随之翻腾上来,叫酝酿已久的泪水如决堤溃坝般汹涌而出,哭得连呼吸都急迫。
雨孤云想伸臂把她抱在怀里,就如从前那般哄慰。可犹豫片刻,觉得自己既然已经和花盛开如此,这世间自己唯一能够触碰的人儿便也只有她一个,余下的已经都不该。不然不仅对不起龙月儿,沾污了她的清白,又岂不辜负了花盛开的一片痴心,叫她知道后情何以堪?
这样想时,雨孤云猛地醒悟:原来言语是来去自如的东西,就算山盟海誓也可以不做准;但那片白绫上溅满的花盛开处子鲜血却再不能回去,叫她身体里已经被自己破损的复原如初。
龙月儿心里虽痛,毕竟还不曾和自己如何;可花盛开一旦被自己遗弃,便如那染血的白绫,该当如何?还能如何?
自己此时面对的这件事若从‘情’这一字上说起,是花盛开勉强彼此;可若从‘仁义’二字上看开来,却是她最悲惨不过,要自己更加地怜惜才是。
若这样说,自己来这里已是多余。只该守在花盛开的身边,把她好好地爱着才是。
可看着龙月儿这般不要命似地哭泣,雨孤云的心却又如被钢刀扎着,痛得抽搐。也才知‘情’这一字伤人最深,是无论如何也躲闪不开的折磨。
龙月儿嚎啕半晌,慢慢收起泪水。也不言语,转身向壁,合起眼睛睡觉。
雨孤云见了低叹一声,如往常般为她把脚上的锦靴脱去,替她盖好被子。然后把门轻掩,自在檐下靠墙坐着,眼望天上飘过的朵朵状如苍狗的白云发呆。
老皇爷打发人过来瞧,见二人如此,又悄悄地去了。
晚饭开到餐桌上。龙月儿起身胡乱吃些,扒在窗口上看雨孤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便如往常般高声叫他:“哎,来喂我——不然我怎吃得下?”
雨孤云爬上楼来,却见龙月儿已经躺倒在榻上,指着桌上道:“吃吧,吃饱了再与我怄气。”
雨孤云也不知她这句话从何说起,摇头道:“我不吃。”转身就想走。
龙月儿噘嘴道:“那我以后也不吃了,陪着你饿死。”雨孤云听她言语里有些意思,心不禁怦地大跳一下,坐下来吃饭。
但也只是吃饭,之后并无其他。雨孤云见龙月儿仍旧把脸向壁躺着,不想理会自己,无奈只得出来,还在那里坐着。
星光渐渐灿满苍穹,和一弦下弯的月儿共同明亮。
雨孤云想着楼上房里的那个龙月儿却比这个要温暖美丽,嘴角不禁漾起一抹微笑。
正得意,听头顶的声音道:“把这个盖着,夜里总还有些凉。”不待抬眼,一床棉被已经扔在自己的怀里。转头见龙月儿急匆匆地去了,好似怕雨孤云追来。
第二日也就这般。两个人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彼此,也就相互躲着对方。
老皇爷自然乐得见女儿和雨孤云之间的疏远,听报说她无恙,便装作一切不知般不予过问,这是老年人才有的奸猾。
吃过晚饭,雨孤云想着这是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夜,明日无论如何要赶回去,便唤住洗漱之后要往帐里躺身的龙月儿。
龙月儿也觉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停住道:“怎样?”却把雨孤云问住,想不起来要怎样,只能痛苦地看着龙月儿抿紧嘴唇沉默。
二人对着一支插满蜡烛的烛台斜切而坐,都被烛台上面跳荡的明亮晃得眼花。
龙月儿见到雨孤云如此为难的表情,倒也能体会他纠结不清的心思。
整敛一下精神,道:“不用和我说什么。你已经和她做下那么苟且的事情,说什么言语能遮掩?你还是回去吧,相比于我,她更需要你在身边。”
雨孤云没想到龙月儿有这等心思,倒惊讶。才知她已经比自己想的长大许多,勇敢到能够承受看似不堪的事情。
第三日雨孤云孤单单地走出皇爷府,没有人出来相送。
一人独骑踯躅在去往雁鸣山英雄岭的路上,想着在其中生活了十几年的皇爷府从此与自己再无丝毫关系;想着和自己相伴了这多年的龙月儿从此再也无缘相见,雨孤云还是觉得有满腹说不出的伤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簌簌滑落。
才知世事变化无端,叫一切都不能恒常。昨日还属于自己的什么,今儿早晨便都不见,能奈何?
花盛开在雨孤云走的第一日里精神尚好,一个人微微地笑着把洞房里的一切都收拾整齐。
尤其那块染血的白绫,拿在手里瞧了又瞧,觉得骄傲。仔细折起,压在枕头下面,等着待雨孤云回来时再给他看。
第二日却有些焦急,常常走到门前向下面那条弯曲在草丛里的上山小径上张望。
但又怕别人知觉,匆忙地闪回房里,扑在不舍叠起的被褥间闻着似还有雨孤云身体的气味,想着那夜曾经的一切,笑一会儿,哭一会儿,然后迷迷糊糊地睡。
第三日却再坐不住,早起就守在寨墙的后面眼巴巴地望着面前的一片空旷烦躁。
哥哥见了过来劝:“有他身影就告诉你,何必亲自等?”
花盛开摇头道:“可我觉得,他不会回来了。”一语将哥哥惊住,道:“为何?”
花盛开又说不出为何,埋头不语。
直等到太阳西坠,那山径上也没有个人影出现。
哥哥暗里派出去寻的兄弟先后回来报说不曾见到雨孤云向这边来,叫花盛开更加地焦急。眼看着最后一抹金红就要被山的暗影淹没,花盛开已经绝望,把早横在手里的铁刀端起放在肩头。
但这一次却是将刃口朝向自己。向哥哥道:“只答应我一件事,把我葬在这山向阳的坡上,叫他在明年我的祭日时能够寻到就好。”
哥哥早哭得不堪,阻拦道:“何苦如此?”
花盛开低叹一声,摇头道:“若不如此,我在佛前发过的誓言岂不成空?还有什么意思?”
哥哥知道妹妹是个凡事认真的人,无奈只得点头道:“好——我应你就是——”
花盛开站在寨墙之上,望着远方道:“雨孤云,我不恨你——”
她一语未完,听旁边有个人高声叫道:“那不是二当家的相公吗?”众人都凝目光张望,很快有人也认出来,纷纷跟着叫喊。
花盛开看清从另一边漫生的荒草里正有个人奋力地向这边跑,手里还挥舞着什么,却正是雨孤云。不禁从心里生出一阵狂喜,叫手腕失力,把铁刀跌落在脚下,身体摇晃着便要倒。哥哥见了忙一把扶住。
雨孤云自从进山之后,只顾着伤心,任凭着那马自己胡乱地走。待缓过神来,想起四下里看时,才发现早已迷失。
他对山里的路径和风景本就不熟悉,怎会知道如何回到英雄岭?只管胡乱地奔驰。一天下来,把胯下的马都累得劈腿,趴在地上起不来。
眼见得夕阳向晚,雨孤云心里愈急,暗恼自己颠倒。
幸好碰见一个打柴的樵夫经过,向他问起,指点去往英雄岭的捷径。雨孤云见马儿已经帮不上忙,为保全它性命,索性送与樵夫,叫他欢喜到不堪。提着双剑手脚并用地一路攀爬,在最后期限里叫花盛开看到自己挥舞双剑的身影。
花盛开由绝望中忽地转入极喜悦的境地,只觉得胸间幸福满溢。顾不得羞涩,在雨孤云奔进寨门时一跃扑入他的怀抱,偎着脸儿嘤嘤地哭个不停。
众人见了自觉多余,纷纷散去,剩她俩个在漫吹的山风中站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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