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凰对他最熟悉,知道已有计较在,放下三分心来。道:“童大哥,有什么好办法了?说与我们听听,也解些愁烦。”童牛儿闻得此问,竟有些恍惚,轻‘啊’了一声。
以前赛天仙在时,与他知心,最好喝破他心事,拿言语相逗弄。
如今伊人故丧,叫童牛儿常常感到无人解语的孤独。此时听林凤凰这样问,倒觉得似有些许赛天仙模样,让他的心为之一颤。略想得多些,凄凉愈甚,有泪水随之漫溢上来,湿润双睫。
忙遮掩着抹过一把,道:“我以为,东厂既然把锦衣卫大都调去围困剑阁,对你们的监看必然松懈,倒是个可利用的好时机,看得机把霍家小姐送出城去。”这一句叫三女都惊。白玉香第一个拍掌道:“不错,是个好主意。”林凤凰也点头赞道:“可行。”转念又愁,道:“安全么?”童牛儿低头片刻,道:“休急,我再好好想想。”
端木蕊虽做男儿打扮,但林凤凰和白玉香自然将她当女子看待,本来邀她到她们房里居住。谁知端木蕊拉定童牛儿道:“不,我要和大哥睡在一起。”二女听了惊讶,不明白端木蕊如何想。只有童牛儿闻后心里温暖,面露怡然笑容。以为这个兄弟认得甚好,没有半点女儿家忸怩作态、拖泥带水的温吞样,投合自己的脾气。
可待见到端木蕊洗漱后秀发散披、素面嫣然的娇俏模样,童牛儿的心里却轰地燃起一片火来。银若雪前些时日得宫中御医告诫,为了腹内胎儿康健,已不肯与童牛儿亲热。童牛儿心里虽然不忿,奈何自己武功不济,不是银若雪对手,降伏不住她。若一味地使蛮,又怕失手伤到胎儿,无奈只得忍下。他也曾想去哪家青楼寻个姑娘来发泄,可又觉得对不起死去的赛天仙。如此憋屈到今日,倒是一番好不容易的煎熬。此时见了女儿装扮的端木蕊,才知是自己的心思肮脏。生怕被端木蕊瞧破尴尬,忙扯过被子头上脚下地蒙个严实。端木蕊原本有一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可刚上榻来就听他鼾声渐起,觉得好不扫兴。嘟着嘴唇看他片刻,无奈只得吹熄蜡烛,合目而眠。
童牛儿却哪里睡得着?绞尽脑汁地左思右想大半夜,终于有个主意在脑海里渐渐形成。想要说与共寝一榻的端木蕊听,唤她两声,不闻回应。才知端木蕊这两天确是倦得狠了,已经沉沉入梦。童牛儿无奈,只能自瞪着一双眼睛望着隐在暗淡夜色里的苍白天空发呆。
想着曾经过去的悲喜和将要到来的困厄,以为人生一世,不过就是在冷热不定的水里煮着一般。任凭人情寒凉的折磨,世事起伏的打击,慢慢地消耗了心里的热情,熄灭了挣扎的欲望,最后只剩一个被吓得呆傻的魂儿在那里痴怔,不知活了这一世所为何来。这样想着,愈觉得可笑,便把性命看得更加轻贱了。
他正朦胧时,听睡在旁边的端木蕊猛地惊呼一声:“爹——爹你不要——爹——”知她必是被梦魇所困,正要相推,端木蕊却一惊而醒,倏然坐起。虽大瞪着眼睛,但仍凄声呼喊:“爹——爹你不要走——”童牛儿瞧着疼惜,伸手拉她。端木蕊这才从昏沉里回转过来,但余悸尚存,茫然片刻,倒身投入到童牛儿怀中大哭起来,断续泣道:“我梦见——爹爹他——”童牛儿轻拍她背,哄慰道:“休瞎想,端大侠不会有事的。”
端木蕊头一次听他称呼自己父亲,差一点就笑起来。才知童牛儿竟不知自己复姓‘端木’,还道也和他一样,只姓个‘端’字而已。这一岔却将悲痛心思冲淡许多,叫泪水慢慢收敛。又哽咽几声,道:“傻哥哥,我姓端木的——”不料童牛儿却嗤地笑一声,道:“我还姓诸葛呢,用你说?”端木蕊才恍然原来童牛儿是假装痴傻,只为逗自己高兴,不禁恼得挥拳打他。童牛儿笑着躲闪,道:“我怎忍心看你难过?”
二人闹了片刻,渐渐宁定下来。端木蕊想着和童牛儿虽是兄弟之名,但自己毕竟是女儿之身,还该有所顾忌才好。从童牛儿怀里脱出后端正躺好,道:“大哥,你可想到甚么主意救我爹爹?”童牛儿嗯过一声,半晌后道:“主意倒是有一个,就是忒也地狠毒了。一旦实行起来,怕要断子绝孙。”端木蕊听他说得玄乎,倒不肯信,转过脸来追问道:“甚么主意?说来听听?”童牛儿轻笑一下,道:“放火呵。一把火将这个世界烧成白地,叫一切都从头再来,岂不清爽?”端木蕊没有听明白,奇怪道:“和救我爹爹有甚关系?”童牛儿道:“怎地笨?这京城若烧到不堪,那锦衣卫还有心思去围困剑阁么?必都要撤回来自救家眷,剑阁的围不就解了么?”端木蕊这才明白童牛儿言语所指,也不禁被其中所含的凶恶吓倒,半晌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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