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到处都是腥风血雨,凄苦哀号。大唐旌旗高展,麾指南北,正是为了缔造一个太平清宁的天下,没有兵荒马乱,没有豪取强夺,没有家破人亡!”说罢,李三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举目远眺,数里外的无名山丘映入眼帘时,她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沉如磐石。/p>
小校和众士卒听闻,无不感怀,纷纷单膝跪地,抱拳齐声道:“愿为大唐血染沙场,马革裹尸!”/p>
李三娘将众人一一扶起,好言相慰,正要转身离去时,正听见“扑通”一声,蹲伏垒边的老卒双膝跪地,给李三娘连连磕头,然后挺直腰板,说道:“公主殿下,霍公被围困在对面丘上,您却下令坚壁勿动,多少弟兄困惑不解,难明其意啊!其实…”老卒一抹浊泪,翕动鼻翼,喃喃说道,“其实,您的心中如同乱箭穿心,痛苦万般啊——谁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命丧黄泉?谁愿意承受同亲人生死离别的那一刻?但是,您为了千百万和我一样的老百姓不再遭罪,宁愿自己来承受这般撕心裂肺的苦楚!我年过半百,无以为报,也许明日便殒命沙场,到地下去与妻儿相见了,今夜在此,请允我代天下的百姓向您道谢!”说罢,又“咚咚咚”地磕下数个响头。/p>
李三娘快步向前,躬下身去,伸出双手扶起老卒,一双大眼睛中早已噙满了汪汪泪水。/p>
……/p>
雪,终于从天穹中飘然落下,纷纷扬扬,没有停歇。不到一个时辰,沟壑丘陵茫茫一片,无边无际,与惨淡万里的愁云浑然一色,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p>
李三娘从垒上走下来,又巡视了步兵营,弓弩营和战马厩,脚印深深浅浅地留在雪地上,一直延伸到中军大帐。/p>
寅末辰初,天空微亮,初冬的第一场雪似乎小了一些,李三娘回到炉火袅袅的大帐中,正解开棉袍递给凤鸢,打算上榻休息片刻时,只见亲兵来报,说女将秦蕊儿与一对父女求见,李三娘稍一迟疑,不知几人所来为何,一边略加思索一边微微点头,让客人进帐说话。/p>
“公主殿下,”秦蕊儿进来后,拱手一揖道:“在我营中养伤的朔方骆老主簿一直想求见您,今晨见您巡查营区,便请我引荐,有事相告。”/p>
李三娘将手一让,请来客入座,正要说话时,只见骆老者侧身一揖道:“公主殿下,感谢您麾下的冯弇将军搭救老朽一家。不过,今日造访,却并不为此事——连日来,听说霍公出兵不利,被梁师都和吐谷浑人围困在对面的无名小丘上,数次突围,均未成功,”见李三娘满面愁云地点点头,骆老者接着说道,“老朽曾在朔方城中任主簿多年,昔日奉隋文帝之令,疏浚洛河,投工百里,耗时经年,对其流域的水文地理有所了解,嗯……”骆老者停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李三娘双眸一亮,说了声“老主簿但说无妨,”骆老者这才继续说道,“嗯,是这样的——昨日老朽恳请秦将军带路,登垒瞭望,我看那梁军营寨的驻扎之地紧邻洛水,而其后数百步外,则是名为‘马踏坪’的一片隐滩。此处从宽阔的河面上看去,水流湍急,与别处无异,实则深浅不过没胸而已。梁军自以为凭河建营,有天然屏障的阻挡,防线牢固;其实不然,若大军能够出其不意,从‘马踏坪’潜出,则可以不借一桥一木绕道梁军营下,直插对方的背后,或可助军攻破敌营,甚至解除丘下之围啊!”/p>
李三娘一听,顿时精神百倍,愁云尽散,连忙起身向骆老者一揖,说道:“感谢老主簿的指点,大军或可起死回生!”/p>
骆老者在女儿的搀扶下,也赶忙从座中站了起来,躬身回拜,说道:“公主殿下言重了!若要论谢,应是我等草民之事啊!前日受冯将军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妮儿也整日吵着要我来求见公主殿下,希望霍公能够早日突围,我骆某一家也好尽快与冯将军相见啊!”说罢,扭头看了看满脸飞红的女儿。/p>
李三娘抬脚迈步,绕过面前的案几,健步走到骆家父女面前,一手搀扶着骆老者,一手紧拉着骆莺儿,笑靥绽放,神采飞扬,说道:“你们的心意,我明白,望天遂人愿,神佑大唐,让咱们与丘上的将士早日会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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