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到李三娘在后面又说了一句,“冯将军这个点儿上来,你问问他,如果还没用膳,便给他烙几张饼,盛一碗粥过去。”
“遵命…”
一柱香的功夫,柴绍夫妇单衣纱袍,常服在身,并肩行来,笑容可掬地步入大堂。
偌大一个厅堂里,烛火透亮,人影清明,只冯弇一人独坐位中,低头不语,似在思虑,身旁桌上,几张大饼一碗粥,余热略尽,却丝毫未动。
见主人进屋,冯弇立即站身,拱手道:“末将拜见霍公,公主殿下!”
柴绍点点头,一抬手,示意免礼,然后径自坐到帅位上。入座之际,眼中含笑,给落坐侧位的妻子递了个眼色。
李三娘刚要开口说话,只见冯弇抢先问道:“霍公,公主殿下,此番北征,讨伐梁贼,为何将我留守延州?末将不才,虽不能独挡一面,然而率骑冲突,沙场搏阵,却可堪用。”
见柴绍倚靠帅位,手抚前额,笑而不答,冯弇又扭头对李三娘说道:“公主殿下,自起事终南山以来,不论是临川岗血战,还是长安城攻拔;不论是浅水原助战,还是太和山大战,末将驰骋拼杀,从来不落人后!尽管每战下来,并非都有战功,但总是列居主力,擎旗突奔,可是,此次北征,群情激昂,万众瞩目,却怎么让我…让我…”
说着说着,冯弇眼圈一红,哽咽停顿,咬咬嘴唇,难以陈说。
柴绍听闻,看看妻子,朝着冯弇噜噜嘴,想笑未笑。
李三娘点头会意,轻扬浓眉,笑着问道:“冯将军,夫人骆莺儿身怀六甲,近来可好?”
冯弇一怔,连忙回道:“托霍公和公主殿下的福,内人身体安好,只是脚肿难行,时有不便。”
李三娘回头看看丈夫,再侧过身来,笑盈盈地对冯弇说道:“我这儿备了些冬瓜、红豆和鲜活鲫鱼,健脾利湿最是受用,一会儿,你回府时,给骆莺儿带回去。”
“公主殿下,我…” 冯弇张口结舌,一时窘迫,竟不知如何回答。
李三娘轻挽云髻,稍理衣襟,看着冯弇,问道:“冯将军,你可知道这延州城中有多少老人、妇女,需要关照?又有多少婴孩,嗷嗷待哺?还有多少孕妇,如同骆莺儿一样,静以待产?”
“这个…”
“冯将军,延州城中,六旬以上老人共有三百三十五人,妇女八千三佰二十人,乳儿三百零七人,另有孕妇一百一十三人——咱们这个大本营,是多大的一个家啊!”
见冯弇嗫嚅嘴唇,欲言又止,李三娘继续说道:“延州城中,除了百姓,还有咱们的军眷,战事一起,这里就是咱们的家,是千军万马为之挂记的地方,不容有任何闪失;同时,这里又是军粮武备的集散地,关中运来的供养,无一不在此处分遣,供给征伐前线,其意义不言而喻!若任非其人,后果不堪设想呐…”
冯弇听闻,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微微地点了点头。
“冯将军,你还记得吗?”李三娘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地说道,“当年,咱们在终南山搏战陏军阴世师时,对方打算釜底抽薪,乘咱们围攻临川岗之际,突然兵临鄠县,偷袭咱们的大本营,正是你冯将军,身先士卒,得民相助,才保全了鄠县呐!‘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今日大战在即,绝不能让敌人故伎重演!”
冯弇听闻,低头不语,思量片刻,豁然而起,“扑通”一声跪拜道:“冯某一介武夫,庸愚浅陋,不识军帅深虑,今夜烦扰,羞愧难当!在下唯有尽心职守,拱卫延州,令大军无后顾之忧,方能报答军帅厚恩!”
说罢,冯弇便要起身告辞,只见李三娘咯咯一笑,说道:“冯将军,怎么这么快就把我的话忘了?来人呐——”说着,朝门外吩咐道,“把为冯将军备好的冬瓜、红豆和鲫鱼拿上来!”
柴绍见状,在帅位中不动声色,只抿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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