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到了戈壁滩北面的朔方城里,飞回到数月前的那个午后……
初夏时节,午后艳阳,索周正在府里与军中的几名亲随博戏,突然门役来报,说是梁王差人来请,让自己速速到王府议事。
索周听闻,并未马上起身,而是将手中的骰子不慌不忙地放回竹筒里,然后伸了个懒腰,笑道:“诸位,你们看梁王请我进府,所谓何事啊?”
一个瘦长脸的亲随眨眨眼,回答道:“想来,应该是与此番李唐入寇有关吧!”
“不会是让索将军去镇守后火城吧?”一个眉梢带疤的亲随反问道,“众所周知,咱们的索将军精于防御,而后火城是抵御李唐的最佳之地!”
“可是,我听闻,梁王已决定派遣辅国大将军梁洛仁镇守后火城了,不会是要临阵换将吧?”随后,一个戴着青巾襆头的幕僚说道。
索周听闻,捋着自己的络腮胡须,缓缓说道:“梁王召我入府,应该另有隐情,否则,在昨日的殿前会议上,对我已有任命了。”
几个随从有些迷惑,不约而同地转过脸来,盯着索周,等待下文。
索周咂咂嘴,吁出一口气,说道:“咱们跟随梁王已非一日两日,他的性情大伙儿都知道——苏吉台之战后,梁洛仁兵败被俘,逃了回来,此番李唐入寇,正是这位辅国大将军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看到几个亲随都在点头,索周继续说道:“正如你们所知,那安西堡城兵多将广,旁边的后火城也固若金汤,正是他梁洛仁可以雪洗前耻之地!不然,大殿之上,梁王如何服众,让他的这位堂弟继续享有辅国大将军之衔呢?”
“可是,这位辅国大将军历来心高
气傲,不可一世,他未必是柴绍的对手啊,若安西堡无法抵挡住李唐的进攻,咱们又当如何?”“青巾襆头”皱起双眉问道。
“问得好,”索周下颌一点,笑道,“这便是梁王今日单独召见我的原因所在!”
“瘦长脸”连忙追问:“那么,敢问索将军将如何应对呢?”
索周嘴角一翘,笑而不答,只摩挲着竹筒的边沿儿,似有玄机。
“青巾襆头”猜测道:“让您协助梁洛仁,驻守安西堡,成犄角之势?
“刀疤眉”接过话来,说道:“二位不必多问,想必索将军已胸有成竹了!”
索周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问道:“你眉头的刀伤,是当年在辽东的扈城留下的吧?”
“正是,”“刀疤眉”拱了拱手,“这么多年了,难得索将军还惦记着。”
“哎”,索周叹了口气,“当年的扈城之战,面对数倍于我的高丽人,咱们打得如此惨痛,家底都给拼光了,上万人的队伍过鸭绿江,结果一起逃回来的兄弟,只有你们十几个人!”
“刀疤眉”鼻翼一抽,恨恨地说道:“隋炀帝刚愎自用,冒险出击,根本不听将军们的建议,害得咱们在扈城孤军坚守,苦战了数日,损失殆尽!”
“若非索将军调度得当,趁夜突围,咱们兄弟恐怕早就作了扈城的孤魂野鬼了!” “瘦长脸”说道。
“青巾襆头” 感慨万千:“‘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也因为扈城之役,咱们的索将军一战成名,炀帝只让您白衣待罪,却仍供职军中,而不像其他军将一般,兴师问罪,立斩不赦!”
索周听闻,摇了摇头,说道:“往事不堪回首啊,炀帝虽然暴虐,不听人言,但当他在江都被弑的消息传来时,我的心中竟有几分惆怅,哎,身为人君,却得如此下场,着实令人悲凉!”
索周双眼盯着竹筒里的骰子,不再说话。
几个亲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搭话。
片刻,索周才抬起眼来,瞅瞅三人,说道:“今日的形势与当时何其相似!且李唐的队伍如虎狼之师,远胜于高丽人,咱们或将再次面对数倍于已的敌人啊!”
“您的意思是,” “青巾襆头”问道,“梁王会让您单独领军一支,对抗李唐的进犯?”
“若后火城不保,必定如此啊,”索周捏着自己的络腮胡须答道。
“可是,没了后火城,安西堡也势难独支,加上去冬太和山之战后,我军骑兵遭受重创,那……那咱们如何对抗李唐呢?” “瘦长脸”满眼忧郁。
索周咂咂嘴,目光沉沉地说道:“‘天无绝人之路’,也许对于别人而言,后火城是抵御李唐来犯的好地方,但对于我索周来说,在这西北的草场戈壁游走了大半辈子,在敌人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却能给他致命一击!”
说罢,索周收掌成拳,“砰”地一下砸在桌子上……
“当,当,当——”远处唐军的鸣金之声打断了索周的沉忆,把他的思绪从朔方的府中带回到了眼前的战线上,看看隐没在浓烟中的唐军残兵败将,看看脚下修整一新的红墩界故垒,索周满意地笑了笑,继而把脸一绷,扭头下令道:“告知稽胡大帅,骑兵出动,围歼唐军!”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