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抽噎,从朱棣怀里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四周。半晌忽然清醒过来,“啊!”地叫一声,急急站了起来。里洞的高度不够,一头撞在洞顶,扑簌簌又落了一身沙子。
莲花急急裣衽施礼:“王爷恕小怜无礼”,满脸泥沙黑乎乎地看不出本来面目,黑泥上有几道泪水冲出的痕迹倒是白色,鼻尖红红,眼角长睫上犹自带着泪滴。朱棣忍不住好笑,眉梢眼角满是笑意,随意挥挥手:“洞里别这么多礼了。坐下吧,没事了。”
莲花红了脸,连脖子都涨得通红,弓身走得远远地靠墙坐下。旁边的斥候也笑着,递给她一块布巾:“小怜姑娘,你擦擦脸”。莲花接过,使劲在脸上擦着,一边擦一边自己也不由笑出来,越笑声音越大,四周的斥候士兵们不由得一起哈哈大笑。
洞外狂风呼啸,飞沙走石,天地一片茫茫。王景弘牵着青骢马站在洞边,嘴角弯弯,也笑了。
(注:燕王朱棣的青骢马在历史上确有其马,传说曾在靖难之役中连跨三沟甩脱追兵救了燕王的性命。燕王登基后在东坝建马神庙祭祀以纪念青骢马的忠勇。今北京朝阳东坝地区的地名马厂,马房,驹子房等就是因此而来)
狂风直刮了一夜,天将亮时,风总算慢慢小了。王景弘出洞探了探回来报告:“王爷,可以出去了。”众人依次出了洞,莲花跟在后面。
沙漠还是老样子,黄沙绵延,一望无际。只不过四下一片黄沙的平原,没有了大小沙丘的高低起伏;地面碎沙上铺着一层大大小小的石块,想是大风从沙漠底层刮起的。太阳照样从东方缓缓升起,照耀得整个沙漠金黄艳丽不可直视。昨天的沙暴,恍惚似一场噩梦。
糟糕的是,四散的马匹都不见了,不知道是自己逃走还是被风卷走了,那么大的风沙,此时也不知道被埋在何处。还好王景弘当时眼疾手快抢下几袋水囊,分散挂在了几个斥候身上,另外就只有燕王的青骢马了。众斥候四目望望找不到马匹,不待吩咐,一一跟在王景弘后面列好了队伍。
朱棣伫立在众人之前,审视着面前的小队。还不错,沙暴的挫折完全没有影响众人的意志,斥候们虽然灰头土脸,可是个个昂首挺胸目光坚定。那个小怜,站在队伍最后,身体笔直小脸紧绷,和众士兵一起仰望着自己,崇拜地,信任地。
朱棣心中一阵发热,一改平日的慵懒随意,肃容扬眉,清清嗓子大声说道:“这里到彻彻儿山,要走六七天,本王带着大家一起走,各位能走到吗?”
“能!”斥候们回答的干脆响亮豪气万丈。莲花其实心里怀疑,但是众斥候士气昂扬,令人情不自禁地热血上涌,也不知怎么就昏头昏脑地也跟着喊了一声“能!”。清脆的女声夹在中间颇有些不伦不类。众人看看她外强中干的模样,想起昨天,又忍不住一阵好笑。
“那就整队,出发!”朱棣嘴角带笑,大手一挥。转身又对莲花说:“你骑我的马。”莲花刚要争辩,朱棣已经大步带着队往前走了。王景弘牵着青骢马等候在莲花旁边,扶她上了马,看到她的左胳膊上渗出了血迹,扑克脸上居然有些关切,轻声问道:“疼不疼?可以握缰吗?”,莲花嫣然一笑:“没事。”策马跟在了队伍后面。
金黄色的沙漠无边无际,六月的正午,烈日当头骄阳似火。从昨天上午走到现在,斥侯们个个筋疲力尽。队伍中还有三个伤兵,一直是带扶带架着走,这会儿已经是拖着前行了。
众人随身的一点食物和几个水囊,王景弘收集起来一起挂在了青骢马上。昨晚和今早由王景弘依次分配,轮流喝了一口水,吃了一口食物。王景弘不说什么,可是大家都明白,就这样也不够六七天的。
四目极望,没有一丝树木草阴,青骢马垂耷着脑袋,为嗅不出什么而极度郁闷。朱棣下令就地休息,众人只能坐在滚烫的沙地上,任由烈日炙烤,身体内的水份继续被烤干蒸发。个个都已嘴唇爆裂,面皮脱落,连汗都流不出来了。
朱棣望着天空,面上神色不动,心里暗暗发愁。找不到水源,唯一的指望就是马三宝带的大军能赶上自己。可是虽然小队与大军的目的地一样,行走的大方向是一致的,但沙漠茫茫并无固定的路径,小队这么三十个人在沙漠里毫不起眼,错过的可能远远大于碰上的机会。而且马三宝并不知道小队失了马匹,肯定以为小队在前,所以大军只会前赶不会兜圈。等大军到了彻彻儿山发现了再往回找,早已来不及了。
难道这一次,真的要葬身沙漠吗?朱棣的脸上闪过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