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望久久无话。
过了不知多久,李芳远问道:“王大人说你胳膊受了箭伤,可好了没?”
莲花摇摇头:“当时他们救治及时,早没事了。我以前也太娇气了。”
李芳远黝黑的双眸中全是怜惜:“箭伤最难根治,以后怕是雨天还会疼。是我不好,没料到铁岭卫那里会出意外,害你吃了苦头。”话语中竟满是自责。
莲花笑道:“有你什么事?我可没怪你。”
李芳远道:“是我自己怪自己。这近两个月找不到你,我没有一天不在自责,甚至想过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
莲花望着他消瘦的面庞,想象他四处派人寻找自己,焦急担心每日煎熬,不由心中痛惜。脸上自然而然露出关心,怜惜,爱恋各种神色。李芳远静静地望着,忽然觉得这四个月的相思,两个月的煎熬,十几天快马奔波的辛劳,瞬间都化作了甜蜜。
半晌,莲花问道:“在王大人到汉城之前,没有人去报过消息吗?”
李芳远道:“你是说被害的两位燕王府亲兵?父王在追查,估计是没到汉城就被倭寇盯上了。”
莲花摇摇头:“在那之前呢?”
李芳远看看莲花:“没有。你知道什么?”
莲花有些迟疑德低了头:“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手指捻着衣带,心中犹豫。
李芳远有些受伤,抿着双唇蹦出一个字:“说。”
莲花缓缓说道:“我这次是被蒙古人劫持,但实际上是世子,是王奭的主意。我在蒙古人帐篷里见到他,他是想用我要挟父王,派了快马送信给父王。”
李芳远静静听着:“王奭还活着?”
“是,还有宗泽。”
“宗泽,郑宗泽?他在哪儿?”李芳远有些惊异。
“宗泽半夜救我逃出了蒙古大营,他让我先走,自己挡住了蒙古人的追兵,”莲花有些哽咽:“怕是不在了。”
李芳远半晌吁出一口气,叹道:“是我们李家对不住郑家。”
“王兄”,莲花犹豫了一下,叫了一声,李芳远面色一黯。莲花只作没看见,继续说道:“我给父王的信里求他为郑家昭雪,父王说了什么吗?”
李芳远摇摇头:“没有。我都不知道这事,也没听说什么王奭派来的人。难道是?”二人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李芳远旋即笑道:“莲花,你别操心这些了。郑家的事我会设法,宗泽是我的好朋友,最重要的是郑梦周大人的确是忠义之臣(注)。王奭的事我留心查查,你不用担心”。
莲花感激地笑笑,又关切地问道:“你四月去全罗道了?没事吧?”
李芳远话语中尤带懊恼:“是,我和二哥三哥四月去,五月底才回的汉城。不然也不会六月才知道你的事。”顿了顿又道:“我们都好。”
自己后背中了一刀至今伤口未愈,大腿箭伤每逢雨天就疼痛难忍;二哥三哥也多处受伤。只是这些,何必告诉她?
只要她好好的,这些都不重要。
“老夫人都好,让我告诉你不要挂念。”李芳远说着自怀里取出一个布包:“带给你的打糕。”
莲花伸手去接,眼中的雾气不听话地浮上来,一颗大大的泪珠滴在李芳远递布包的手背上。
李芳远心疼不已,却只能静静看着,半晌说道:“本来想瞒着老夫人善喜的事情,可我猜想你也许更愿意善喜回家,铁岭卫林间的遗体都带回了汉城,老夫人已经把善喜安葬在曹家墓场了。”停了停说道:“里面没有海寿,他应该还活着。”
莲花惊讶地抬起头,似悲似喜:“海寿没死?太好了?他在哪里?”
李芳远简短地答道:“我在找。”
莲花凝神回忆,最后是海寿让自己先走,跳下去独自挡住了十几个强盗,那些都是厉害角色,但是海寿是高手。。。
正思索间,脚步声响,马三宝和王景弘二人进了殿内。马三宝笑眯眯地问道:“五王子远来辛苦,我陪五王子去客栈歇息可好?”
莲花连忙介绍:“王兄,这是燕王府的内官监马和马大人。”
马三宝侧身让过李芳远的行礼,笑眯眯地说道:“不敢当。叫我三宝就好了。”
李芳远看着他的笑容,一时有些愣住,莲花心里明白,轻声道:“象阿修是不是?”
李芳远叹口气:“是。真象。”一边又看了一眼马三宝。
马三宝还是笑眯眯地,望着莲花的目光却满是怜惜。
(注:李芳远继位朝鲜国王之后,果然为郑梦周平反,追封为“大匡辅国崇禄大夫领议政府事,修文殿大提学兼艺文春秋馆事,益阳府院君”,入祀孔庙,障其忠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