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知恩和扮好火头僧的李田齐,装作若无其事地走过大殿旁的甬道,穿过庭院,便看得到圣感塔。
宫里的侍卫大概有十来个,看似稀稀疏疏的,却暗成合围,守在塔的外圈。知恩把手上的提盒交在李田齐手上,故意稍稍大声地说道:“怀齐师父,麻烦你了啊,这个实在太重了”。二人往塔前走去。侍卫看看知恩,笑笑打个招呼,并不在意。
天已经大亮,薄薄的晨曦透过头顶的树叶一丝丝照下,鸟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跳跃。李田齐见塔身古旧,青苔斑斑,有些砖块似要掉下来,不由心里嘀咕。二人转过塔身,来到了塔的后侧。
海寿迎上来,看到李田齐的面孔一愣。
知恩轻轻道:“是大君让来见公主的”。
海寿连忙笑着带到了木门口。叫了声:“公主”。
木门打开,一阵凉气扑面袭来,李田齐不由打了个寒颤。见莲花全身生麻丧服,这个天已经披着件棉衣,容颜消瘦。连忙拜倒行礼“公主!”声音已经哽咽。
莲花不明所以,海寿扶起了李田齐,对莲花说:“这个就是参店的李田齐。”说着退到后面,四顾警戒。
李田齐知道不可久留,举袖拭干了眼泪,急急说道:“公主!大君让我来的。大君请你回家,让我们送你走”。说着自头发里取出一个纸条。
莲花接过,上面只有四个字“回家!等你!”,后面画了两个圆,正是二人幼时李芳远的符号。看到这四个字,这两个圆圈,莲花不由得热泪盈眶。
李田齐道:“兄弟们都安排好了。明天晚上过来接公主,后天一早出城”。
莲花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不走。我写个条你带给大君”。
李田齐有点儿着急:“公主是担心国王吗?大君已经把世子换成了永安君,国王就要让位。现在是大君说了算,公主不用担心”。
莲花一愣:“什么叫换世子,让位又是什么意思?”
李田齐道:“就是国王封了永安君做世子,就要让位永安君。具体小的也不清楚,总之大君说朝鲜那里请公主不要担心”。
莲花凝神思索,李芳远和国王和世子的矛盾已久,去年自己在家里还劝过他,到底还是出事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田齐还在劝:“公主,大君交代了一定要办好。兄弟们准备得周全,公主不用担心,大概一个月就可以到家了”。
“家。。”莲花想起母亲,想起自己的闺房,想起家里的佛堂,厨房,院落。。眼中不由得水汽弥漫。
李田齐等得心焦,却不敢催促。
良久,莲花收回了思绪,定了定神,温言道:“田齐,你知道我为什么到****来?”
李田齐听公主直呼其名,感动不已,颤抖着声音说道:“公主是为了我朝鲜和****两邦结谊,也是为了倭寇”。
莲花点了点头:“那如果你是我,现在会回去吗?”
李田齐不敢吭声。
莲花道:“这一去,必将影响两邦,轻则交恶,重则交兵。两国百姓遭殃。我不能这么做。”李田齐望着公主,说不出话,泪水却又要涌上来。
莲花匆匆写了几个字:“一切安好勿念。使日本,了不起!倭使一事已妥。”原来莲花听海寿说了李芳远竟亲自出使日本,日本即将遣使大明,便择机与朱允炆商量。朱允炆倒很高兴,当即答应了善待倭使。
莲花看了看,想再说些什么,犹豫片刻,终于只是写了“珍重!”二字,又画了一朵莲花的花朵在下角,也是二人幼时常用的记号。
正在这时,海寿大声地道:“公公来了?这么早啊?”
李田齐急忙接过纸条,转身匆匆离去。
张元亨看到一个火头僧的背影,不以为意,交给海寿一个食盒,对莲花道:“陛下说今天大概到的会晚一点。这是才摘的菱角,陛下猜想娘娘没见过,让娘娘尝尝”。
海寿捧到莲花面前。莲花看时,食盒中分成几隔,菱角有红有青还有绿白色,形状有两角三角和四角,角中带着尖细的刺。不由笑:“原来这就是菱角,也有这些种类”。却不知道朱允炆为了让她多看几种,除了金陵本地的,特意命苏州,吴江甚至嘉兴各地送来的。
知恩捡起一只,张元亨道:“小心别戳手”,示范着剥开,果然水灵灵地清香。
朱允炆知道莲花初到南方,江南的植物很多都没见过,所以一有应时的瓜果蔬菜就送过来,蔬菜还特意把生的一起拿来给莲花比较。茭白荠菜芦蒿菊叶荸荠枇杷无花果,莲花每每看得睁大眼睛赞叹不已。朱允炆曾带了个刚摘下的完整的芡实,形如鸡头,莲花敲破脑袋也没猜出是什么,让朱允炆笑了好几天。
海寿待人都走了,悄悄地问公主:“李田齐来什么事?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莲花微微摇首:“没什么事。”心中一阵阵酸楚。
朝鲜国中政变,李芳远必定极忙,可仍然牵挂自己,更甘冒巨险要接自己回汉城。胆大妄为,却是对自己情真意切。而自己一再固执任性地辜负他,到底是错是对?莲花仰望着一角天空,圆圆哥,你是否也在望空思念?
忽然,扑簌簌一阵轻响,几只乌鸦惊得飞起,三个少年跳了进来。
莲花吓一跳,定睛看时竟然是朱高煦朱高燧,另外一个锦衣少年却不认得,瘦瘦高高,和朱高燧极象。
海寿也是一愣,连忙挡住莲花,拱手道:“二位小王爷久违!这位是?”
朱高煦嘻嘻一笑:“海寿!你那么紧张干什么?这是我表弟徐增寿,魏国公府的。我三人无事,来看看公主”。
朱高遂也笑嘻嘻地,探头道:“宜宁!好久不见!你怎么样?”
徐增寿却有些呆住:“比你们说的还要好看!就是太瘦了”。
莲花又好气又好笑,大概这兄弟两在表弟面前吹嘘过自己,当下微微板了脸:“你们几个,怎么进来的?”一边冲海寿挥了挥手,示意他去后面警戒。
朱高燧挠了挠头道:“我们不识路,增寿带着翻墙进来的。”看着莲花道“宜宁!你可瘦了好些!是江南的东西吃不惯吗?”
朱高煦赞同道:“我也吃不惯这南方菜,都没什么味道!你想吃什么?我们给你拿过来。泡菜?馍馍?”
莲花见兄弟俩一片热忱,心中感动,在燕王府十来天,见面并不多,没想到二人倒记得自己。温言道:“谢谢你们啦!不过不用啦!我吃的还好”。
徐增寿啧啧叹道:“你这么个人儿,难怪皇帝不舍得。你怎么会被人下毒?”
莲花听他说话没规矩,有些着恼,沉了脸不做声。
徐增寿有些慌:“好啦!我乱说话,你别生气。不过你生气有生气的好看。。”见莲花板着脸不说话有些着急,求助地看了看朱高煦朱高燧。
莲花此时虽然被贬为庶人,可到底是皇帝的人,皇帝又极为维护,每日亲来看视。在此诵经也是太祖的替身,身份尊贵。所以寺里僧人以及张元亨这些内侍,都叫莲花“娘娘”,猜想她早晚会回宫里。这几个公子哥儿一来年青,二来无法无天惯了,却并没当莲花是后妃。
朱高煦打圆场:“宜宁!横竖我们哥几个在京里守丧要呆好几年呢,我们住在魏国公府,你有什么事就让海寿去找我们”。说的一派仗义,莲花倒有些感动。
朱高燧笑道:“下次给你带好玩儿的来!刚才路过夫子庙,可有一堆玩意儿!你喜欢什么?风车?泥人?啊,小白兔!怎么样?”
莲花笑:“好啦!谢谢你们啦!”
好容易送走了三个少年,莲花关了木门,盘腿诵经。
无奈却有些静不下来,心潮起伏思绪纷乱。莲花不敢硬压,索性站起身取了一只蜡烛,走过殿内,下到地宫。一只手轻轻推开门,烛光下,阿育王塔金光闪耀。莲花自怀中取出琉璃塔,一样也是宝色流转。
幽暗的地宫中,莲花看着阿育王塔和琉璃塔,一时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