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用事,一时心动,想扬点名誉,震震家威,给自己一个脸面。没想到却成了过错。
叫来师爷切算,师爷说:“依卦象看,三个小妾悬是都能回来了。”
栗永禄道:“若是回不来,权当她们命短,若是回来呢,我能忍心亲手将她们送与官府吗?”
师爷道:“你说回不来,她们就是回不来。”
师爷的话还没有落下,三个人就回来了,齐刷刷立在他面前,将他吓得像面条似的。即是她们都装扮成男人,那香玉、香桂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另一个却不是香黛,但面相很熟,报出来才认清是刘福禄的女儿刘宝童。三个人女扮男装,那精神到真像个爷们。
“你们怎地回来了?没听说到处在杀‘拳匪’?”栗永禄道。
“我们只是来看看,报个平安就走。”刘宝童道。
“还有一个呢,香黛呢?被洋人……?”
“不知道,也许还活着,只是走散了。”香桂道。
“既是来了,叫厨子给你们做点好吃的,然后带点银子另找个去处躲躲这一阵子再说。”
忽然香玉扑通一下给栗永禄跪下了,哭哭啼啼:“老爷老爷,别让我走了,我还是伺候你吧。”
这一跪把个栗永禄跪的没有话说了,心里酸酸的,她们毕竟是自己的家人啊。“起来吧,吃过饭再说。”
她们走后,栗永禄问师爷:“你不是说她们悬是回来吗?”
“我是说她们悬是都回来。”
“回来了怎办,也不能报官府吧。”
“她们不是说报个平安就走,走一阵子也许世道一变她们都能给免了。”
“这世道还能变成什么,除非是老——”栗永禄不敢说出口来。
“还不敢说哩,人都会死的,这是定律。就是皇上太后也躲不了这一关。”师爷敢明说吗,这可是正在风头上。
若不是香玉给他跪下,栗永禄还不会动那个心思,既然把她们都舍出去了,就当是做回无名英雄,想当初她们总是威风凛凛地在跟洋毛子拼命,他栗永禄脸上也是红彤彤的沾光。
香玉吃过饭就又跪在栗永禄面前哭求将她留下。
刘福禄在新宅住了几天也没有安灶,吃喝都在花葵那面,他故意在这里住上几天,是想让遥镇的人知道他刘福禄买的栗永禄的新宅没有间断过人住,决不是什么闲宅。是凶宅,只有他刘福禄住。
有一段时间,靳义堂曾经跟刘福禄提过新宅的事,他说:“听遥镇的人说这新宅先前经常是闹鬼,好好在屋里睡着,天明就被抬到院子里了。自从您跟英子住进来就再没有听说这回事。”
“那可能是我能镇住那些歪门邪道吧。”刘福禄道。
“你回了老家,我靳义堂不是也在这里住的很好吗。”
“我走时在中堂上画道符你们知道吗?不信我把符摘了试试。”
后来靳义堂就上山落草了,再没有人提及这事。
刘福禄不信鬼神,但在这个新宅他得信,还得让众人知道这新宅离了他刘福禄的镇宅魂符,谁都不敢住在里面。
刘宝童临走的时候在新宅住了一晚,刘福禄趁机会跟她提及了她的婚事,她说不用他管,过过这个风头她会找个好去处的。
刘福禄想,也只好这样,现在到处都在杀“拳匪”,女儿头上顶着“拳匪”的罪名,即是有人敢要她,他也不能出嫁她呀,这不是故意让女儿往枪口上撞吗,保蝉已经是凶多吉少了,若保童再有个三长两短,怎好给赵英子交代。
刘宝童走后,刘福禄就想回去,却是对靳义堂的两个子女放心不下,他曾想带他的女儿回河口庄乡学读书,她走了,撇下彩芬跟她儿子?叫回事吗?
多少年来,刘福禄为乡人管闲事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庄上,谁家有个难事就会去找他,离了他就解决不了,找到他,他都会给乡人办的悦悦贴贴的。
现在是靳义堂赵秀苹家的后事,不单他们是连襟亲戚,就凭他们两口子救了他的儿女,他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翻来覆去刘福禄想了个万全之策,他要将彩芬跟花葵他们再撮合成一家,现在他们就在一起住着,说道说道,立个字据,两家合一家再也不分开不是更好。
接下来分别跟他们谈这事,都很乐意,说合人是刘福禄,又不是别人,谁不乐意,谁敢扫了他的面子,这边是姨父,那边是帮彩娇戒掉烟瘾的救命恩人。
只是花奎嫌彩芬好歹是他的师娘。
刘福禄道:“彩娇不是你的师娘吗?”
把个花葵弄得哑口无言。
双方说好了,刘福禄就叫上镇长栗永禄,再找师爷写一纸契约:
贱女彩芬自幼逃难于此,父母双亡,无名无姓,幸被靳义堂收为小妾,起名彩芬。现靳义堂及发妻双双殉难,留有一男一女,无能力抚养。今年方二八,为了生计,情愿为花奎之侧室,传流后裔,使子孙绵绵。其后,随有一男一女归花奎膝下,子继家业,女配出嫁。凭证得彩礼收讫,择日过门,合锅立灶。此后,如有异议,不干他人之事。恐口无凭,立字为证。
光绪二十八年
镇长栗永禄
说合人刘福禄
书人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