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天的幻觉消失了,遍地是孤魂野鬼,遍地是狼哭鬼嚎,遍地是洋人嘲笑欺侮中国人的场面。
一位日本人从日租界里面拖拽出一个中国男子出来,那男子个子不大,瘦骨嶙峋的,他的辫子被日本人一只手扯拽着,男子仰天躺着被日本人拖着辫子走,辫子疼的男子两只脚拼命挣扎着随着日本人朝前扑蹬着,两只手使劲护着辫子,嘴里“啊呀呀”地叫着。
赤岗正心焦难熬地回想着他参加义和团的那些心酸的往事,见到这个日本人那个横行的样子,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上去一拳便将那个日本人打翻在地。
几个中国巡捕持枪朝赤岗围过来,就要跟他比试,赤岗怒不可遏,三拳两脚也将他们打翻在地。嘴里骂道:“日本人欺负咱也就罢了,你们这些汉奸走狗也来欺负中国人,没心没肺的败类。”
那个瘦骨嶙峋的小个子男人从地上爬起来给赤岗鞠了一躬匆匆跑了。赤岗发现一队日本人朝他扑过来。
赤岗不想在这里给刘巴图惹事,当然他也不怕这些持枪的日本人,他想将他们引出租界,跟他们玩玩捉迷藏的把戏。
他在游风约那个“世外桃源”里,轮他的轻功夫就像狸猫爬杆,猴子摘桃。这在摊棚林立,人头攒动的租界里,他还怕几个持枪的日本鬼子。
赤岗一边跑一边想着头上的辫子,若不是亲眼看见那个小个子中国人被那个日本人拽着他的辫子任意地戏弄和欺负,他还感觉不到这辫子带给中国人的那种无可奈何的耻辱。
原来他把垂在脑后面摇来摇去的辫子看作是国人的骄傲,祖宗的恩典,把那些洋人看他们的辫子所带来的惊异和讥笑看作是洋人的毛病,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他们的那些无所谓的讥笑和嘲弄动摇不了中国人心中对长在头上的那条荣光的辫子而洋洋自得,这才是中国人的象征,中国人的标志。
刘巴图剪了自己的辫子看上去像个不伦不类的“假洋鬼子”,是那样的不顺眼,还说这就叫“革命”。原来“革命”就是“割辫子”。
赤岗头上的辫子忽然在奔跑中甩开了,在脑后摆着,他一边跑一边往脖子上缠绕。
后面有人喊叫:“猪尾巴贼!”
头上的子弹“嗖嗖”飞来。
忽然在他前面也有了喊声:“抓辫子猪”。
那是俄国鬼子听到喊声过来了,二天前俄国租界一位义和团的首领被中国人救走了,他们正在收查。
在租界里只要有辫子的中国人不是那些受苦力的就是洋人的走狗“假洋鬼子”,来租界捣乱的那些有辫子的中国人,洋人只要遇见都要格杀勿论。
赤岗就是他们要杀的辫子贼,他们不是义和团的残留就是那些维新派。不但洋人要追剿,就连清**也要清查。
赤岗遭到两头夹击,再有本事也无法逃脱。忽然从一个大黑门里闪出一个人来将他拉进里面。
外面还有不断的嘈杂声,零星的枪声,洋人的叫骂声。
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牵挂的刘保蝉和香黛。
她们没有穿着夜行衣,没有蒙着面,她们都是穿着很时兴的女子服,就像是学堂里的那些女子一样,有一种超俗的感觉。
他认定了她们就是被他遇到的那两个黑衣蒙面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我们的组织啊。”
“啥组织?”
“义和团。”
“义和团?义和团早没了,哪来的义和团?”
“我们是被义和团救的,出来后就参加了‘反清灭洋’的秘密组织。”刘保蝉给赤岗讲述了她们被抓进洋人领事馆的监狱,后被义和团救出来。
义和团的秘密组织?我怎不知道呢,就听也没听说过。赤岗也不敢肯定义和团就没有这个组织,就像李金瓶到了天津,忽然又冒出来个“暗杀团”一样,那也是义和团的团民参加的。
“你们都干什么事情?”
“……”她们都没有回答。
外面还有嘈杂声。
“别担心师父,来到这里就安全了,这里也是租界,外国人不敢来,中国人更不敢来。”香黛道。
“单刀李是你们救的?”赤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们不想回答,他也不问了,便转移了话题,总之他觉得她们干的事是神秘的,他也一定会弄清楚的。
“嗯。”
“你们是怎么知道单刀李关在了那里?”
“我们偶然发现的。”
“那晚那个黑影会不会是师父你?”香黛问。她也回避转移了话题。
赤岗点点头。
“哦,我就说像是师父,保蝉还不相信,还悬乎将师父从墙上踢下来。”香黛说着就忍不住笑了。
“你们的功夫见长的快呀,是跟谁学的?”
香黛欲说方被刘保蝉拦住了,抢着说道:“没有跟谁学呀,我们在这里时间久了,揣摸着师父的那些套路练习的。”她不想让赤岗知道那两个走了再也没回来的“畜生”。
“多亏你们救了我。”赤岗道。
“别人还救,何况是师父呢。”
“你们是怎么看见我的?”
“我们经常到租界溜逛,我们在这里的身份是日本人,没有人敢对我们怎么样。”
赤岗看看刘保蝉,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觉得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