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莫名其妙,除了刘保金,其他儿女都没有去过遥镇的新宅,刘福禄也没有跟他们提及过。现在这老三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个宅子。
“你出去多少年没来家看看,啥事也不说,劈头就问什么宅子,是脑子出毛病了?——”
“爸,是正事,儿子啥毛病没有,是有急事求您。”
“不是又参加什么天门会了吧?”
“不是,天门会也是老百姓不能活了才造反的。”
“那也不行,哪个造反的得了天下了?”
“爸,你不懂,还是给我那个宅子的钥匙,我有几个朋友想在里面住几天。”
“什么朋友?”
“反正不是土匪、不是强盗,跟爸一样,是好人。”
“你怎知道哪里的宅子的,我啥时候跟你们说过?”
“旗尚、旗书告诉我的,爸。”
“你见育儿来没?”
“没,爸。”
“你知道你跟育儿的事了没?”
“没,爸。”
“我不管你跟那些人到底是做什么事情的,是好人还是坏人,今天你既然来了,就先跟育儿圆房了再走,我给你们去遥镇开门。”
“圆房?爸,啥意思,爸。”
“育儿已跟你拜堂成亲了,就等你来圆房。”
“爸耶,都啥时候了,还兴那一套,我不在怎能拜堂咧?”
“别拧嘴,正事正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管他什么时候,规矩就是规矩。”
“那成什么事哩,我那些朋友还在外面等着咧,我怎能扔下他们自己跟媳妇圆房?”
“你圆你的房,我差人去给你的那些朋友开门。”
刘保顺没招了,他清楚记得父亲在他小的时候就跟他们兄弟两个说过计划让靳保贞、施育儿给他们做妻的事。
晚上祁氏给他们布置好,拜天地拜高堂拜父母入了洞房。刘福禄本想是等儿子回来择个吉日,再发出请柬,通知亲朋好友,办酒席,唱堂会,热热闹闹的,看到儿子那个着急的样子,还带着一些不明身份的朋友,害怕生出是非来,勉强答应圆房就算给他面子了。只要他们圆了房,他就心轻了踏实了。
保顺说的那几个朋友是在县城找客栈住着的,他差女婿刘宝库赶车送他的朋友到遥镇,他知道刘宝库办事放心,他自己不能去,他得看着保顺跟育儿顺利入了这个洞房,过了新婚三日后,他就安心了。
施育儿当然知道刘保顺回来了,所有人除了刘福禄她是第一个盼望刘保顺回来的人,他一进大门匆匆忙忙第一声吆喝“爸”的时候,她就从厢房跑出来了,见真是他便也跟着吆喝“爸!爸!”,然后看着他说:“爸不在。”
刘保顺没有跟她答话,只是惊异地看着她。这时施育儿才知道自己是激动的失了身份乱了方寸。羞的她抱着头跑回了厢房再也没敢露头。
不过也是后来刘保顺听到父亲让他去跟施育儿圆房,他才完全明白了。
施育儿从小就是在他家长大的,她跟着祁氏,祁氏在他家做工,施育儿在乡学读书,他们每天都在一块,父亲在他们小小的心灵里就埋下了一颗种子,施育儿长大要做他的媳妇,跟他过天气。
祁氏领着家下的小辈给他们简单地闹了洞房,夫妻二人喝了交杯酒,祁氏帮他们打点安歇,就算过了他们新婚第一关。
刘保顺从小到大没沾过酒,只是喝了三小盅,到大家闹罢洞房都离去了,新娘一一打发了人家,待回到洞房,刘保顺已和衣倒在帐里呼呼大睡。叫几声没答,便给他扒了衣裤,已经入夏了,都穿薄衣薄库。
然后新娘挨他躺下,借灯光仔细端详丈夫一阵,她也是没想到这幸福突然是从天而降,心中一阵阵欢喜,闭上眼睛,却睡不着,用手触他,反而打起了鼾声……
唧唧、嘟嘟……是蛐蛐的叫声?
施育儿从不专注听这些东西,甚至于分不清是那种夜虫鸟儿的声音,现在她是睡不着,除了保顺的鼾声就是窗外夜虫鸟的叫唱声。她在想她的心事,做了保顺的媳妇也有几年了,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他,看他那架势还会走,她要不抓紧的话,再一次见到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使劲推搡他,他扭了一下,鼾声更紧起来。她突然感到鼻子一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淌下来,但她不是感到委屈,但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
外面的夜虫鸟似乎不叫了,她朦胧中忽然看见刘保顺从乡学朝她跑过来,浑身是血淋淋的,嘴里还不停地叫着:“清党了,反目为仇了,杀人了,都抓了,跑啊……”
她猛地睁开眼睛,是刘保顺再叫。
她再用劲推搡他,“呸!呸!呸!”朝他的脸唾他三下,她小时候梦着恶梦的时候奶奶就是这样唾她的,她说唾沫逼邪。
刘保顺醒了。问她怎么了。
她说:“你在大声吆喝,怎问我怎么了?倒是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是梦了个梦,能怎么了?”
“你叫什么?‘清党了,杀人了,都杀了。’这是咋回事哩?”
“哦,是这?没什么,是梦着跟人打架了。”
“跟谁打架了,你说,不说我就告诉咱爸。”
她边说边贴紧他,急促的呼吸相互撞击着,他觉得她不再问他那个问题了,他也不想再回答她了,他是第一次感到了异性的冲击……
月光下,窗外忽然有人在闪动。
“是咱爸,施育儿悄悄告诉他。”
他再看,那真的是父亲,苍老的,高大的,一点儿都不驼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