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厌恶、绝望和恐惧,有心回去捋一捋自己,却听第一个说话的叹息道:“唉,人都说嫁对郎跟对人,什么他妈的叫机遇,机遇不就是跟对人吗?若是跟错了人,纵使你有通天的本领,又能如何?”
第三个说话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一个说话的道:“还能有什么意思,唉,就咱们跟的这位哪,倒是满肚子学问,也一心要报效朝廷,可惜不上道哪,哑巴聋子一样,前程指定是没有了,咱们跟着他,不就是在瞎混吗?”
第三个说话的道:“也是啊,看着他还不错,咱们何不点拨他一番呢?”
第一个说话的未及应声,第二个说话的已抢道:“没用的,许是学问烧坏了脑子,上次,魏公公想委他个差事,嘿,仗着自己是帝师,他居然给拒绝了。
你们说说,这不是让学问烧坏了脑子叫什么,再不然,就让驴给踢坏了。别人家哪,都削尖了脑袋往里钻,他倒好,机会来了,他居然白白地扔了。我看哪,咱哥三个这辈子恐怕就要毁在他手里喽。”
“卑鄙!无耻!下流!”陈仁钖愤怒地骂了一句,懒得再听,自顾回转。
回到屋里,陈仁钖仍在愤怒不已,不停地用手敲打着面前的案几。许久,他才重又转到魏忠贤派给他的那差事儿上来。
不,准确地说,那差事儿是顾秉谦告诉他的。顾秉谦是魏忠贤的走狗,顾秉谦所说,应该就是魏忠贤的意思。
那还是陈仁钖升任帝师不久,那日,他刚进屋,新入选内阁的顾秉谦就跟着进来了。
顾秉谦是靠魏忠贤入选的,他原就对魏忠贤没有好感,对这个顾秉谦更是本能地反感。但打人不打笑脸人,他只好收起反感,佯笑道:“顾大人来了,但有吩咐,请尽快。”
顾秉谦却不说话,只顾看着他笑,直到看得他不自然起来,才近乎吝啬地道:“祝贺老兄,魏公公很欣赏你。”
顾秉谦所说,也是实话。其时,魏忠贤篡权已有小成,正感人手不足,自是想把他拢到身边。
陈仁钖却是不知,闻言,因为委实无事可干,他强迫自己去想:“难道传言失真?咱与之毫无干联,又不去巴结他,他为什么要欣赏咱呢?难道他竟会是个惜才之人?不会,肯定不会。再说了,咱乃帝师,要欣赏也只有皇上,他又凭啥欣赏咱?”
想着,嘴上道:“哦?如此的话,倒要多谢魏公公的知遇之恩了。”
顾秉谦焉能听不出他话中的讥讽,但这是魏忠贤亲自交办的差事,他不敢稍有怠慢,只好强自忍着,怕人听到似地,过来附到陈仁钖的耳边说了,说罢,唯恐他不听招呼,又强调道:“这可是魏公公亲自交代过的,不敢稍有怠慢。”
陈仁钖登时跟吃了苍蝇一样,半晌才反问道:“这事儿当真是魏公公亲自交代过的?”
顾秉谦闻言,两手一抱拳冲向皇宫一拱,虔诚地道:“魏公公的话堪比圣旨,顾某岂敢弄假?”
陈仁钖又问道:“去造皇后父亲的谣?”见顾秉谦点了点头,蓦然高声道:“这算他妈的什么差事?造皇后父亲的谣,离间帝后关系,岂是忠臣良将所该为?你,你,你休再提起。”
想到这里,自己的境况和适才所闻跟魏忠贤所派的差事,刹那间在大脑里串联到了一起,陈仁钖心里的那堵墙轰然而倒。
人哪,其实就靠心里的那堵墙在活着。因为那堵墙倒了,陈仁钖缓缓起了身,在屋里转了两圈儿,而后顿了顿脚,再次回到案几前,提笔疾书起来。
刚写罢,一下属领了魏广微进来。
魏广微又咋来了呢?原来,自客氏哪里得了计策,魏忠贤满心欢喜,告辞出来,径往陈仁钖处而来。到得门口,才又念及陈仁钖之前的表现,觉得不妥,一时间想不到来见陈仁钖的更好人选,只好派了魏广微来。
“这个魏广微也不是啥好鸟!”陈仁钖暗想着,见他干笑着进来,不等他说话,冷“哼”了一声,把手中的纸往他怀里一塞,拂袖而去。
魏广微不意如此,尴尬地喊了两句不见他回转,低头来看手中的纸,但见上面写着:宁老死村野,誓不事奸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