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更待何时?”
“我在朝中有诸多长辈庇佑,即便是凉州丢了,与我也没有多大的损失,倒是崔别驾你,即便是灭了突厥,后面还有吐谷浑等着,你不要为自己打算打算么?”
崔雄看着眼前少年眼神飘渺,沉默了半响没有说话。
崔雄并非痴傻之人。
就算是痴傻之人,他也能看得出来,眼前这位观风使对于时局的把握肯定在自己之上,而且对自己的策略,依然是不认可的。
今日他之所以造访,纯粹是因为自己的一腔热血有所感触罢了。
甚至他能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与否,对凉州的大局影响已经不大了。
但是,事情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因为自小,家族给予自己的教育,便是男子汉,要顶天立地,可以犯错,但是该承担的责任,必须承担。
哪怕是身死族灭,马革裹尸。
而且眼前这少年,确实看起来高深不可测,而且拥有强大的实力,但是他来自关中,他的根基也在关中,急切之间,他即便是有再好的谋划,又真的能解决凉州时局吗?
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上面有各种长辈庇佑,即便是失败了,也可以把责任推给自己。
而他眼下的意味非常清晰,自己若是走了,输罪责都是自己,赢全都是他的。
说实话,到了如今时局,崔雄根本不在乎圣人如何降罪。
他真的担心的是凉州的百姓。
再说了,他崔雄,堂堂崔家子,难道真的要放弃自己的子民,临阵脱逃吗?
即便是再不当人子,也不该有这种想法。
“观风使,下官虽然智不如你,但是血勇之气尚在,虽然下官对于随时可能干涉时局的吐谷浑并无办法,但是平灭突厥叛乱,依然是我的职责,卑职可以死在平乱的路上,亦不愿意苟活于你给的活路。”
“我若是说,只要你走,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对崔氏也不会有任何损失呢?”
罗云生继续加码诱惑道。
“观风使,你有你的智计百出,我崔雄也有我的一条命!今日崔某便将话放在此处,凉州城内,谁也阻挡不了崔某的决定。”
面对崔雄的固执,罗云生沉默了。
其实心中有恐惧的人恰恰是他罗云生啊,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了解崔雄的情况,他之所以一次次试探崔雄,就是因为他知道凉州事大,由不得任何马虎。
如今见崔雄以血名誓,心中何其感慨。
但这怪不得自己心狠。
人心是这个世界最难把握的东西。
自己如何能轻易将一州百姓的性命,交付在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人手里呢?
“崔别驾高义,实在有春秋之风,你就不为你家人考虑吗?”
罗云生继续问道。
“观风使……”崔雄耐着性子,极力压制着心中的火气,“您是长安的富贵之人,如何知晓我们凉州之地儿郎的风骨呢?
即便是我战死,不能庇佑家人,他们也不会怪我的,这是他们的命。”
崔雄如此洒脱,着实出乎罗云生意料之外。
罗云生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观风使因何发笑,莫不是看不起我们凉州男儿的一腔热血吗?”
崔雄忍不住按剑喝道。
“罢了,罢了,崔兄你别动不动就凉州男儿!”
罗云生笑着摆手道:“当初你在长安的纨绔事,我又不是没听魏相说过,我实在没有想到,当初长安的顶级纨绔,竟然能为民为国到这种地步,到底是我大唐男儿,心中的血比火焰都要热上三分。”
“凉州苦寒,呆久了,心反而热了。”
崔雄松了口气,松开了握在刀的上手,坦言道:“不知道,观风使是否还会阻我?”
“家母曾经最讨厌我去习武,”罗云生道:“因为我是罗氏一族的独苗,但我即便是被母亲走的半旬下不来床,依然勤学武艺,便是为了此日!”
崔雄心中大动,“莫非,莫非……观风使你……”
“怎么,崔别驾,连一声袍泽,都不愿意叫我么?”
罗云生淡淡的答道,“若是一战能灭了阿史那克罗,虽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震慑全局起码可以吧?”
“可您是堂堂观风使,怎么能……”
“这里我就要问崔别驾一句了。”
罗云深忽然失笑道:“莫非崔别驾,觉得我罗云生就大唐的好儿郎了么?”
看着眼前不及弱冠的少年,崔雄忽然湿了双眼,“有君如此,这天下有朝一日,必能日月照耀,皆为唐土。”
说着,崔雄再次拱手行礼道:“我高攀一句,罗兄,赴死之事,吾崔雄一人足矣,你且为我压阵,这便足够了。”
“你才多少兵马?
上百部曲,十几个陇右良家子,满打满算顶多二三百人,如何破的了阿史那克罗的大营呢?”
说着,罗云生看着崔雄继续说道:“即便是你破了营盘,稍有异动,这二三百人被人缠住,你又如何应对呢?”
“他们不可能缠住我!”
崔雄咬牙道:“细作打探来消息,如今这阿史那克罗蠢蠢欲动,已经派遣精锐下山,可他所谓的精锐,也不过三五千人,而且他这三五千人,在深山里呆了那么久,早就人困马乏,只要在下突然袭击,他们必败。”
“败了之后,人马散落各地,对凉州危害更大。”
罗云生摇摇头道:“所以我要与崔雄一起突袭,而突袭的目的是逼降阿史那克罗。”
“观风使在长安有更好的前程,怎么要跟在下一起发疯?
在下觉得凭借二三百人去与突厥拼命,就是患了失心疯了。
而您竟然要靠二三百人逼降阿史那克罗,这怎么可能?”
“有何不可?”
?罗云生闻言倒也不急,反而昂首反问了一句,“我信崔兄的勇武,崔兄反缘何反而信不过在下呢?
莫非崔兄觉得在下不值得托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