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停,似是想起了什么,从背兜取出一片树叶,“喏,这是他临走时要我转交给你的。”
流瞳接过一看,几行字如下:
狼烟、堡垒、兵器,
流血、牺牲、尸体
如地震纵横逶迤,如雷电轰鸣霹雳
战场的激情唤起胸中澎湃的诗意
追逐自由的风飘然离去”
流瞳:“……”
半晌,她抬起头,木木的,“什么意思?”
猼狏不紧不慢动了动四只耳朵,“他自己的诗只有他自己能懂嘛,哦,如果你想找他请教,就别费心了,他参军去了。”
“……”流瞳一口血堵在胸口,险些背气过去。
猼狏:“他到现在都没教你开口说话?嗯,不说话,只做事,考虑得甚是周全。”
小白鹿四条腿抖了抖,终于没撑住,倒地不起。
被压榨得只剩下一张血皮的流瞳拖拉着沉重的步子回到府中,月漾正在打坐,看见她道:“回来了,吃东西了吗?”
流瞳微微摇头,木木地抽出一张树叶给他,树叶的正面是鹿蜀那首奇怪的事,背面只有一句话:鹿蜀离开了。
月漾点了点头,“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其实,他早有离开的意向。你知道驳吗,独角、白身、黑尾却长着虎齿虎爪的马,声音如鼓激昂,气势雄浑,统兵万千。
驳和鹿蜀都是由天地之间的兵戈之气化生,但也不知道化生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差错,驳是天生的统帅,而鹿蜀却是天生的......诗人。
虽然从来没有明说,但我想,鹿蜀的心中一定怀着一个像驳那样的梦。所以他才会三番两次地要求去军队。
现在的情势,能去的都去了,药谷里想找一个全手全脚的帮手都难,你一定累坏了吧......”
没有回答,月漾看过去,只见那只小鹿已经蜷在他的脚边睡着了,头软软的,雪白的肚腹微微起伏,一向顺滑的皮毛有些疲惫的凌乱。
月漾的手轻轻落在她的身上,久久未动。
没有薪金(除了吃饭),没有职衔(除了自封),小白鹿依然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地从早忙到晚,晚上回到洞府,常常连嘴里的草都没嚼完,就倒在软垫上一睡不起。
或许,只因为一种非我不可的使命感。
当然,也是因为没第二个人可选。
可是,人往往莫不如此,要他卖命,无需其他,只一句非你不可,就已足够。
只要有合适的条件,只要有合适的环境,任何人都会被激发出勇于承担的那一面。
就如春日怒放的曼陀罗花,一枝承受千百花,就如秋熟饱满的稻谷,为背负谷种而弯腰,承担,会让人心怀庄严。
其实,她远不用赶那么急,看猼狏就知道,哪怕是在料理伤兽的事,但只要伤兽没死,他的步伐就永远不紧不慢的。
在寿命漫长的世界,慢一些嘛,是可以理解的。
但流瞳觉得,自己是个菜鸟,既然是菜鸟,就应该赶点紧,更何况,这里啥娱乐也没,连谈个恋爱都不可能(身体条件不允许),除了找点事做,还能怎样?
不是有报道说吗,那些长年在极地科考的科学家们,每天在图书馆和温室里不断做.爱,每年要用掉的套套有n万个,寂寞,寂寞是魔鬼呀!
而她要排遣的,不只是寂寞感,最主要的,是那种*蚀骨的饥饿感。
无论多少灵草和灵果都填补不了的饥饿感。
它丝丝缕缕缠入肺腑,愈来愈紧,愈来愈深,渐渐让人产生一种嗜血的冲动,所谓工作狂或暴食者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以前鹿蜀在时,巡视药田,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来一次,而现在,流瞳隔天便要巡察一次。
遇到缺水的,便提醒看守的灵兽灌溉,并随手附赠果树种子几粒,让它种在旁边的空地上。
当然,这种果树结出的果子是该灵兽最喜欢吃的。
如果遇到生虫的,要么提醒灵兽捉虫,要么直接换个喜欢食虫的灵兽过来,并附送麦灵草种子一袋,用于新开垦的田地。
麦灵草成熟早,抽出的穗如蝈蝈,植物的壳壳内包含着昆虫的肉质,成熟之日,迎风舞蹈,如挣扎跳跃的火焰。
是食虫灵兽的最爱。
如果遇到快成熟的药草,则提醒灵兽尽快收割,千万别像以前那样,从想到做拖拉半个月,越早收割,越早收到美味大礼。
最后还不忘把随身携带的果蜜送给帮她与灵兽.交流的草木精灵做谢礼。
总而言之,都是吃的,所有做功课时能想到的小策略,都是吃的。
可是,谁来拯救她一颗饥饿的心啊!
巡视将近结束,她迎风发呆,内心悲怆,约莫是站得久了点儿,田边的绿色木牌便以为她忘记了田中药草的名子,自动摇摆着高唱起来,从名字到产地,从种类到功用,吐字清晰,句子押韵,极合节奏,甚有鹿蜀风格。
连一块木牌都能说话……
流瞳不禁双目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