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春看着贞娘略显疲态的坐在炕上,炕桌上的灯光打在她洁白莹润的面庞上,一向清澈明媚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忧虑,不免心疼起来:“若咱们还在江南,少奶奶也不用这么操心,唉,若是少爷没有遇到侯爷”
忍冬听到她的嘟囔横了她一眼,小声道:“你瞎说什么?”
绣春自知失言,忙面红耳赤的低下头。
贞娘懒懒的靠在靠枕上,半眯着眼睛看着桌上的油灯,黄铜珐琅彩泛着橙色的光泽,上面罩了浅粉色的纱罩,灯光就显得柔和朦胧起来,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若是还在江南,这会怕是正热的难受的时候,身上黏糊糊的总有汗,杜大壮就会使劲的嚷嚷抱怨着鬼天气,然后带着纯哥和小厮划着小船钻道荷塘里挖几根大大的莲藕,让她做藕夹给他们吃,杜石头就会带着她在院子里放了竹床,陪她赏月聊天,哄着她喝一盅上好的汾酒,看她酒意赏脸,粉面通红的时候就得意的笑起来,拿了一根树枝在月下舞剑给她看,她拍手叫好,他就得意的跟个孩子似的大笑起来。更多的时候,看到她有了醉意朦胧的春水一般的眼睛就忍不住一把将她抱进屋里去,直接滚进榻上上下其手起来,揉搓的她娇声欲泣般才算完
可是,这世上那有那么多如果,若是?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想要放弃,想要自在,想要平静安乐,可是若这一切中没有他,那么她的自在中就少了喜乐,平静中少了温暖,安乐中没了滋味,他知道她的恐惧知道她的隐忍,却用决然到几乎自戕的方式逼着她面对。
一个男人愿意以性命为誓言,以生死做赌注,只为证明他的一腔真情,她如何忍心辜负?
所以,她来了,哪怕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沟壑,千般险阻,她都要陪他闯一闯。
她霍然睁开眼睛,道:“让巧儿进来一下。”
不一会,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走了进来,圆嘟嘟的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天真稚气,眼睛中却是伶俐聪慧。
“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贞娘笑着摸摸她的小脑袋,从桌子上拿了一盘子酸枣糕给她笑道:“你这几日满园子乱窜,都窜出什么了?”
巧儿直接坐在脚踏上,端着酸枣糕眼睛眯成了月牙,几乎要将酸枣糕直接放进嘴巴里,那副馋嘴的样子让贞娘和绣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瞧你馋的,快吃吧!”
绣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就说不让你来吧,非要缠着少奶奶跟着,一进门府里的人就议论,说少奶奶的丫鬟年纪也太小了,还没留头呢,偏你是个机灵鬼似的,小嘴甜的腻人,少奶奶又喜爱你,这会子问你,你倒只惦记着吃!”
巧儿吃了一块点心拍了拍胸口才不满的道:“我怎么就只惦记着吃了,我去西苑那边跟看院子的候奶奶聊天,还给她送了些菱角糕,这会还没吃饭,我当然饿了!”
贞娘一愣:“西苑的?你可真行啊,怎么跑西苑去了?”
巧儿大模大样的拍拍胸脯:“他们都瞧我小,是个小孩子嘛,就都想跟我打听少奶奶的底子,个顶个的跟我笑眯眯的唠嗑,我就跟她们瞎说呗,她们也不能光问我啊,我也跟他们打听啊。”
绣春急忙问:“你都打听出什么了?”
“西苑的那个常夫人脾气不怎么好,因为侯爷很少去,去了就跟她吵架,然后就走了,常夫人就发脾气,打骂丫鬟是常事,还有丫鬟被打死过呢,那位少爷腿残疾了很少出门,不过也有一些公子哥朋友上门找他,听说他的字写的非常好,是那个什么来的,反正挺绕嘴一个词,他的夫人,二少奶奶也很少出门,听说脾气也很怪,至于怎么个怪法就没说了,不过侯奶奶说那个二少奶奶挺吓人的,让我见着她一定躲远点,千万别走近了!”
贞娘一皱眉,二少奶奶?江氏,好像叫江紫熙吧?如果她没记错江紫熙应该是平江伯江索望的三女儿,江家是大金国最古老的贵族世家,绵延至今已经传承了四百多年,曾经出了两个国公,一个皇后,四个皇妃,他们与皇家有血脉关系,是实实在在的皇亲国戚。
江家的大女儿江紫妍入宫承恩,现在被封为悫嫔,育有一个公主。江家的长子江怀秋曾经是詹事府詹事,也就是太子的老师,如今任吏部右侍郎,官居三品。
这样一个钟鸣鼎食的世家小姐,很吓人?
常氏不受宠她并不稀奇,那常氏一看就不是有城府的人,黎氏却比她心思深沉多了。
玉郎温非池也很奇怪,他曾经是大金出名的四大美男子之首,据闻才华横溢,惊采绝艳,即使腿废了,可脑子还在,他的样子也并非因为腿废了就自惭形秽,颓唐荒疏的样子,却窝在府里哪里也不去,更奇怪的是温绍卿,不算杜石头,他只有温非池一个嫡出儿子,即便常氏不受宠爱,可对这个如此出众的儿子应该是宠爱有加才对,可温绍卿对他很淡漠,很客气,远远不如他对杜石头那样亲密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