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只见那钟馗正瞪大一双眼睛看着他,胸口处缓缓生出一滩血来。不知为何,他似乎看见钟馗巨大的眼中生出一丝恐惧,那凶神恶煞的表情也变得不太自然,接下来,一阵尖叫响彻他的脑海。他的瞳仁中,血渐渐染红了整幅画,落下墙壁去。
“这,这,这……”男子站在那室边,一脸不敢置信的颜色,一张俊脸惨白一片。要命的是,那个尖叫的声音,似曾相识。
“苏幕白,”女子的声音一字一顿,依然看着天花板,“从今天起,你要是敢忤逆我,这画,就是下场。”
“扶我起来。”床上的女子优雅地抬起左“手”。
见苏幕白没动,西子侧目看去,“不想扶?”
眼睛突突地跳了一下,苏幕白面无表情地走过去,颤抖地将西子扶起来。
她坐起,看着自己身上黑色的衣服,咳了咳,一咳浑身就跟着颤抖,“既然你不想要阴阳眼,那我就送你另外一样东西。”
苏幕白只见西子撑着自己,往房间西面靠窗的地方走去,对着那被填起来的墙壁,坑洼不平的墙面上有些裂开的缝隙,她缓缓摸了摸,“这里……”
还没说完,苏幕白暮地抱住她的腰,旋身挡在那堵墙之前,僵硬笑了一笑,“比起这个,女官人,我还是更喜欢阴阳眼一些的。”
西子看着他,再往下看着她放在自己腰间的双手。枯败的手捧住他越来越白的脸,戏谑的眼光一闪即逝,“你藏了什么我不在意,牛鬼蛇神你属哪类我也不在乎,苏幕白,我从今起要和你住在一起,你若是有半点异议,或者想要和官府或者术士报信,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你便去吧。”
一听这话,苏幕白脑子里嗡嗡作响,半晌之后,他垂了垂首,权当自己动了恻隐之心,“女官人胸口和四肢的伤皆因我而起,等你好了,我便送你离开吧。”这样,估计能感化这位长辈,苏幕白心里想,然后他一抬头,却只看见西子颤颤巍巍的背影,她重新走回床前,十分自然地将床上的被子散了,盖在自己腿上,“到时候,你可送不走我了。”
“……”苏幕白只觉得自己尴尬得浑身一抖,“为什么?”
那恐怖的瞳仁幽幽忘了他一眼,然后人微微往后挪了挪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你检查了我的身体这么久,什么都没发现?”
“没有啊。”他答道,他检查了她的身体,上面除了干瘪枯败长得吓人之外就没有别的问题了。
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出了这么多血,被扎了这么多刀,居然一点问题都没有!
没有致命伤,就代表她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了。观之欢然,览考经书,在德为祥,弃常为妖。
弃常为妖。
她原本就是一只妖,只不过不是一只寻常的妖。
西子靠在床背上,无力地转向他,“到时候,可就由不得你了。”
苏幕白摸到颈上的护身符,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闭目道,“你是我第一个要下葬的尸体,我既然答应了,就要负责到底,一定要将你渡了过去!我们收尸人答应了的事,就是阎王生死簿上定了的,错不了!”
西子看着苏幕白,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胸前剧烈的起伏伴随着咳嗽的声音,她伸出手指指着苏幕白,像看到一个傻子一般,“你要收我的尸?!哈哈哈。”
然后在某一瞬间,笑和咳嗽突然止住,她毫无表情地将头吱呀一声往左一偏,“那你也要有命。”
安在和说过,小三儿,你可知道,这世界上,万物皆有法,你干这一行,就免不了会碰到些常人碰不到的事。可是凡是记住了,认定了的事,遇强则强,绝不退缩。
苏慕白僵硬地抬起头来,看着女子实在是不忍入目的脸和瘦的如同一根藤蔓的身体,浑身带着一种出世的飘然,双手合十,朝她拜了一拜,“慕白明白了,女官人定是在这世上有未了之事,所以迟迟不肯离去,你放心,我定助你,将尘世解决,早登极乐。”
冼西子眼睛微眯,眼里是未洗净的杀气,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这么说话。渡人渡己,你最终能渡多少?
而另一旁的苏幕白浑然不知此时的危险,他只是变态地觉得找到了一个理由和女鬼和谐共处,内心很舒畅。
不过除此之外,他真的很需要片刻来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
于是他用普渡众生的眼光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西子,“女官人渴不渴?我去给你倒些水来。”
说罢转身,瞳仁里赫然映出一个少了一半脸的童子,那凄惨哀怨的眼光在看到他的时候停住,一丝黏腻的红色液体随着脑浆从他头顶流下,经过他咧开来笑的嘴,“大哥哥,你来陪我玩啊?”
说完,他从自己脸上的伤口中抽出一把鲜血淋漓的斧头,混着一阵劲风,锃亮锋利的斧口直直向他的颈项砍来。“女……官……人……我只是想给你倒些水……”
看来,这只鬼,还是没有一心向善的觉悟,定是要杀了他啊。
苏幕白再次晕了过去。
安静的房间里,只见西子抬起手,往右边拨了拨,那童子和斧头便如云雾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细细的声音从铺上传来,“嘁,原来是个傻子。”
***
将近夏日,天有些热,蝉鸣不断,燥热持久,估计过不了许久就要开始下雨。
西子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苏幕白弄醒了,“我饿了,要吃饭。”
苏幕白有些不记得刚才的事情,只记得他答应了西子,让她在自己这里住上一年,他擦了擦眼睛,“没有米了。”
“去买。”
“哦,好。”
“等等,”她冷冷地盯着苏幕白,若有所思地对他招了招手,苏幕白过去,西子整个人就搭在了他的背上,黑发撒了他一背,闭上眼睛道,“我现在就要去吃饭。”
迷迷糊糊了这么久,她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