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江面,那四周弥漫开了大片血腥,还有尸体漂浮四周。
嬷嬷的琴声陡然断了,视线都盯在归娴的足尖上,因她不稳的收住步子,张口便要嗔怒,注意到门口那边有动静,看过去一眼,脸色微变,忙起身行礼。
“殿下,需要奴婢回避么?”
他忙抬手,“不必!”
归娴却分明感觉到他并非随便,前一刻他那神情,似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
“离觞,你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
他双臂环胸靠在门板上,耸了下肩膀,“没事。”
怕她担心,他忙转移话题,“这支舞叫什么?”
归娴看着他那样子,还是担心他会着凉,忙拿了衣架上挂着的毛巾上前给他笼在头上擦拭长发。
“这舞,叫《牡丹情》,讲的是天上的牡丹花神下落凡间,爱上了人间的男子。”
见他沉静听着,她便继续说下去。
“可惜男子爱上她,又移情他人。牡丹伤心欲绝,天真地自杀,想做回神仙。然而,因她私自下凡的的过错,上天不再要她……”
“一支舞,也能如此伤感,是谁编的?”
她直指自己的鼻尖。“我!”
“你会编舞?”他挑眉,不禁又从头到脚地审视她。
她窘迫嗔舌,“编舞很简单,几个动作依照节奏定好即可,要真的跳得好,不太容易。”
“这故事的结局怎样?”
“牡丹形神俱灭,男子追悔莫及。”
“这故事不好。”
“我回家要跳给爹看。”
夜离觞微愣,忽然释怀。“所以,牡丹仙子是你的母亲?”
“是,爹爹为牡丹难过之际,我也好告诉他,我的母亲其实并不是牡丹仙子,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会为夫君的冷落而吃醋,也会在不幸福时,重回旧爱的怀抱。”
他动容把她拥进怀里,“娴儿,你真令人惊喜。”
可惜……“离觞,我也不是牡丹仙子!我也是会难过的人类女子。”
他莞尔扬起唇角,捏住她的下巴,“所以,我会如你爱我一样,永远爱你。”
他这告白,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事。她今儿心情好,至于那位不靠谱的大Boss,也可以宽恕几分钟了。
然而,笑着笑着,忽然又笑不出来。
“离觞,其实你不必爱我,等你回家之后,爱你的侍妾就好,她们陪你那么多年,值得你更用心,而我,和亲之后,就是别人的新娘了!”
他忍不住失笑,却还是抱着她,不肯放手。
这一晚,他没有缠着她入棺床,而是认真地教她下棋,给她讲棋谱,教她如何取胜。
*
半月后,抵达丞相府,夜离觞不宜露面,送她到门口,便离开。
归娴入了雅棠院里,发现二叔贺兰峎送的那只鹰,竟还好好的挂在亭子前,竟没被饿死。
她不喜欢这凶戾的宠物,甄嬷嬷却每天拿牛肉给她喂养着……
因此,不得不承认,不论这家如何破败,也是有些许温暖的。
她奔进楼阁里,就见乐琴,乐棋,乐绣,乐画都在忙着清扫擦拭未有太大改动的摆设。
她脚步停了停,对众人一笑,就奔上楼,进入书房,取下书房里的山水画,果然,她为夜离觞画得那幅画还在……而且,完好无损!
“离觞,你知道吗?我其实……一直在等你说,归娴不要去选秀,不要嫁给任何一个吸血鬼……”
“他不会说话,只是一幅画而已。”
听到男子低沉的声音,她疑惑转头,就见带着面具,穿着护卫袍服的古千绝,从窗外跃进来。
“嫁给吸血鬼也没什么不好的,吸血鬼能保护你免受恶人的伤害!”
“千绝,你家里人还好吗?”
“嗯。”
“你呢?”
“当然也好。”
“我能不能抱你一下?”她忍着泪,很想从这个家里汲取一点温暖,却也清楚地知道,没有人乐意给她温暖。
古千绝微愣,然后扬着唇角张开双臂。
她扑进他怀里,顷刻间泪流满面。
宫里已然有不少秀女入宫,新帝登基,政务繁忙。
因此归娴在雅棠院住了三日,都没能见到父亲的身影。
贺兰靖远不只是丞相,还被封为庆和王,丞相府的牌匾,也换成了庆和王府。
甄嬷嬷还是每日记录她的嫡女策,却也与乐琴乐棋等人,张罗着她入宫选秀的事。
*
直到入宫前一晚,她还是没能与父亲吃上一顿晚膳。
更没机会给他跳那一曲《牡丹情》,也没机会与她下一盘棋。
子夜时分,见古千绝未在院子里巡逻,她便披了披风,推门直奔前院,入了母亲曾居住的寝居。
桌案上,香炉寂冷,床榻空空,连窗台花瓶里的花都蔫了。
她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吹了吹芯子,把蜡烛点上,在桌旁坐下,感受着四周的空冷,忽然明白,为何慕仙影重回无疆的怀抱。
这样的冷,实在太难熬。
“嘿!你就是贺兰归娴?”
归娴转头看去,发现,隔着桌案,一个女子坐在母亲平素坐的高背椅上。
她笑颜绝美,清风明月般,肌肤苍白,双唇嫣然,因用了腮红,倒也不显得可怕,却尽管如此,还是无法遮掩其吸血鬼的身份。
她娇小的身躯,倒也并不显得威严骇人,石榴红的金丝袍服,外罩着黑披风,一身上下,风尘仆仆,似远道而来的。
归娴忽然明白她是谁。
史书上说,这女子笑起来似清风徐来,多年独受夜离觞专宠,平素行事无礼骄纵……
“清筱夫人,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