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承修册封的仪式才进行了一半,并未受封,所以,他如今还是十一殿下而非太子。
奉天殿中一片哗然,手忙脚乱的将圣上抬到就近的乾清殿中,他已经有二十几年不曾在这里住过,虽依旧打扫的不染纤尘,却冷冰冰的毫无生气。
太医院几乎全员出动,进进出出慌乱不安。
单超和宋弈以及郭衍、薛镇扬坐在偏殿内,还有人候在殿外,有人窃窃私语,但大多数人皆是垂首立着不敢多言。
单超和宋弈对视一眼,两人心头都有数,圣上服用了半辈子的丹药,形形色色不知多少,前两年甚至于丹药中毒差点……如今病倒虽很意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可惜的是,赵承修的册封,看来只有等圣上痊愈。
真是一波三折。
赵承修穿着华服隔着帘子看着圣上躺在床上,太医围着一圈,喂药施针按压没有人得闲。
但圣上依旧死沉沉的闭着眼睛,不管做什么都毫无反应。
赵承修攥着拳头,心里最多的感受是害怕,圣上不管如何,都是他的父亲,若是圣上也……那他在这个世上真的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他红了眼眶,无语哽咽!
赵承彦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父皇一定会没事的。”
赵承修回头看了看赵承彦,点了点头。
钱宁跪在床边抹着眼泪,但凡太医要什么,他便立刻爬起亲自去找去办,事事亲力亲为!
时间过的很慢,太阳从正中渐渐偏西落下,于太呈抹着汗看向一边的内侍,道:“可知道宋大人在何处!”
“宋大人在偏殿等候。”小内侍立刻躬身回道,于太医颔首正要说话,忽然钱宁拉住于太医,蹙眉道,“此事,您可要想清楚了!”
请宋弈来看诊是没错,于太医是出于一片忠心,可是不能忘了宋弈是臣子……
圣上的病情还不确定,就断不能传扬出去,以免生乱。
于呈犹豫起来看着钱宁抿了抿唇,道:“知道了。”便收回了脚转身接着去做自己该做的事,如若因此出点什么事,他担负不了这个责任,也受不了千夫所指的压力!
钱宁松了口气,朝圣上看去,圣上闭着眼睛一点生气都没有,他的心又沉了下去,朝一边立着未动的张澜看去,张澜也正看着他,钱宁走过去站在张澜面前,凄苦的笑笑,张澜忽然出声道:“你做的对!”
钱宁一愣看着张澜,张澜已经不再说话,木头桩子一样立着。
钱宁随即摇摇头,他和张澜斗了一辈子,谁也没有服过谁,没想到最后在这个节骨眼上,张澜第一次说他做的对!
其实,张澜也非常清楚,就算是钱宁不拦着于呈,让他去请宋弈,宋弈也不会来的,这种时候掺和进来,圣上若是治好了也就罢了,若是……到时候宋弈就成了人人唾骂猜忌的罪臣了。
此事百害而无一利!
此刻,赵承修也好,南直隶也好,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做,多做多错。
“皇后娘娘驾到。”内殿中传来内侍的唱和声,赵承修和赵承彦对视一眼迎了出去,皇后面无表情的跨进了正殿,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位皇子,道,“起来吧!”
赵承修和赵承彦一起来,皇后朝内殿看了看,道:“圣上醒了吗。”
“还没有。”赵承彦答的话,余光看了眼皇后,皇后扫了他一眼,拢着手昂首进了内室,各位太医以及侍立的内侍要跪下行礼,皇后摆了摆手,道,“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
“是!”众人应是,各自接着去忙。
皇后站在床头,视线落在圣上的面上,打量着眉毛,眼睛,鼻子,还有紧闭的双唇以及暗黄色的面容,散在脑后的头发……摆在床侧的手指……
她都很熟悉,却更加的陌生。
皇后目光动了动,看向于呈,道:“到底因何晕倒?”
“微臣……不知!”于呈羞愧惶恐不已,“脉象平稳毫无病症,微臣查不出来。”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去求宋弈!
皇后点点头,道:“按医理来说,这样的病症应无大碍吧?”
于呈一怔惊愕的看着皇后,皇后目光很淡,但眸底却透着一丝冰冷,他忍不住抹了头上的汗,颤颤巍巍的道:“因不知病因便无从入药,所以,微臣也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再次点头,看了眼钱宁和张澜,又转头过来望着于呈,道:“那就用点心,不知道病症就查查医书,众人集思广益商量一番!”
于呈应是。
皇后拢着手不再看圣上转身出来看了眼赵承彦,视线落在赵承修身上,道:“你随我来!”便接着往前走,出了正殿。
赵承修应是,垂首跟在身后。
皇后出了乾清殿,站在殿前看着外面跪着的文武官员。
众人见皇后出来,余光也都朝她投来。
“圣上病情已稳,并无大碍,但恐要休养几日,这期间朝中诸事内阁几位大人便辛苦一些,各司也都不要乱了阵脚,各司其职!”她淡淡说着,威严十足,“若有一时难定之大事决策,便来问太子殿下,由殿下监国暂代国事,昌王福王协助。”
皇后的前半句话一点问题都没有,只要圣上没死对外宣称都是身体无恙,但要调养,可后半句话,皇后指明要太子监国……可是今天册封仪式并没有完成,此时此刻赵承修还不是太子啊。
皇后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是!”忽然戴文奎走了出来,当先应道,“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有人带头,其它人也就不怕了,随即俯首在地叩头应是。
赵承修抱拳应和,道:“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和母后所望!”
果然长大了,皇后转头看了眼赵承修点点头,便和众人道:“都散了吧,圣上若是醒来会告知各处!”
众人应是。
皇后点点头,转身又进了乾清殿,这一次没有去内室,而只是坐在外面,静静的不知在想什么。
外头守着的众位大臣各自起身陆陆续续的出了乾清宫。
西苑中,蔡彰冷眼看着张茂省,冷笑道“你不要告诉我,扶乩之事只是巧合,我虽不懂道学,却也知道你们的伎俩,这点东西还瞒不过我的眼睛。”
“五爷。”张茂省抱拳道,“此事你既不相信,贫道也不想多做解释,此事内情如何贫道心中并无愧,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
蔡彰冷笑起来,笑声狂狷眼神阴厉:“对的起天,对得起地,你现在来和我说这种话。”一顿又道,“这天底下谁都能说这话,唯独你不能!”龙虎山的陶然之也好,还是眼前的张茂省也好,道士做的事他蔡彰太清楚了,什么点石成金,什么修道成仙,那不过是唬弄人的把戏,也只有圣上才会相信。
若真有点石成金,张茂省还用在这里汲汲营营的骗钱,若真能修道成仙,陶然之为何死前无法自救,却落了个惨烈的下场。
不过是骗局罢了。
所以,张茂省借着卦象助赵承修册封,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这定然是张茂省故意为之。
“我倒忘了,当初你来京城还是郑孜勤引荐的,你我能结识也是拜他所赐。”蔡彰笑逼视着张茂省,“如此说来你倒是有情有义之人,与我虚以委蛇私心里还念着郑孜勤的恩情!”
张茂省沉默了一刻,道:“圣上如今生死未卜,你我命运也如行在独木桥上,前行或后退都有可能万劫不复。五爷又何必揪着此事不放?!更何况,十一殿下并没有册封成功,他如今还是十一殿下而非太子。”
“放屁!”蔡彰喝道,“我说的是这件事吗,我在说你对我的背叛,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和我商量一下,不问一问我的意见?你当我蔡彰什么人,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随从,你可真是越发的胆子肥了。”
张茂省心头突突的跳,他并非是因为害怕蔡彰会将他怎么样,而是害怕蔡彰为什么这么愤怒!
他为什么这么生气赵承修立储的事,他的反应太为蹊跷了。
难道真如郑六爷所言蔡彰一心想要重开海禁之事和倭国有关?
不会吧,这种通敌叛国的事,蔡彰竟然敢做,更何况,倭国算个什么东西,那种岛上小国能许他多大的利益?
张茂省狐疑的看着蔡彰。
“你那是什么眼神。”蔡彰翻身啪的一声抽了张茂省的脸上,“我告诉你,这笔账我记在心里,以后我们慢慢算!”
张茂省捂着脸不敢说话。
守在外面的小药童害怕的朝里头看了一眼,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去!”蔡彰瞪着张茂省道,“你去乾清宫把圣上接到西苑来,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否则,就凭你做的这些事,便足够你死上百次了。”
张茂省愕然,蹙眉道:“多此一事作甚,等圣上醒来,自然会要求回西苑!”他说着,忽然想到什么,指着蔡彰道,“难道……”他话还没有说完,蔡彰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打断了他的话。
张茂省的话咽了下去,却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你若想活着出宫,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办,还有,这件事若是让别人知道了,你便去阴曹地府修道成仙去吧。”蔡彰负手而立,满目阴鹫,张茂省瑟缩着往后爬了一点,蹙眉点了点头。
蔡彰露出满意之色。
圣上昏迷的第二日,郑辕深夜到了宋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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