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散去,桥里桥外两处风景。
远望是青山峻岭,奇峰越秀,近看是湖光水色霞蕴生辉。薄雾渐散,桥中央走来一人,眉宇宛若玉石凿刻,月出皎皎湛然若神。清风在他雪白的衣袖上烙下浮动的光纹,像那静静流淌的河水波光粼粼。
来人正是百里青铘,他将折伞收入储物戒中,左手掐了个诀,身后缓缓出现一枚半透明的影子。
此时这影子正睁大眼睛四处环顾,分明是惊讶感叹的模样,却偏偏按捺住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脸来。
白姬咬唇道:“我记得方才从岸上看,桥那头只是些零散农户,哪有什么山。”
还有方才亦步亦趋跟在后头盯着她傻看的樵夫亦不见了,这桥绝对有古怪。
“阿浔可曾听说过山河鉴图?”
“略有耳闻,相传其上记载了海内外所有名山大陆,撰写人佚名,早于数百年前失传。”白姬愣了愣,适才回过神:“等一下,你方才喊我什么?”
“阿浔啊。”百里好整以暇地答道:“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跟班了,想必叫得亲切一些也无妨吧?”
白姬:“……随你。”话虽如此,心里还是觉得怪怪的。
“其实,很多人对山河图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它并不如坊间记载所言,只是一本风土民俗杂记。在妖界甚至是天界,这玩意几乎是人手一本。”百里挑眉一笑,唇角调皮地翘起:“这本图鉴本就为妖精所作,记载的也非风景地貌,而是各大洲的传送点。”
“传送点?”
“是,打个比方你从帝都去往郊外一个来回需要花费多久?”
白姬想了想,就以皇姐坠露从前去郊外别苑散心为例,一去路上少说也有两天的路程,更不提她身娇肉贵走走停停赏花赏草浪费的时间了。
她比了个数字:“三四天总是要吧。”
“是了,可一旦有这传送点,你只须眨眼顷刻间便能至千里之外。”
“竟是如此方便!”白姬宛若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她还在奇怪为何百里不与仲源和其表兄往城外方向去,反而逗留在城内,原来竟有这么个快捷方便的法子。
她的脑子很好用,一下就反应过来:“如此说来,流传在凡间的山河图鉴是被你们暗地里销毁的?”
百里笑了笑既不否认也不承认:“若被你们凡人发现,就不仅仅是图方便那么简单了。”
白姬想想也是,若真叫人发现了这山河图鉴中的秘密,那天底下的战乱哪还有停止的时候。
“那这座桥通往何处,为何方才那樵夫没有和我们一道过来?”
“便是早年间屡有凡人误入传送点,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就有人设下凡有灵力者方能通行的禁制。下了这桥跨过那万仞山坐船过海便可至浮山。”
“恩。”
白姬远望,见那山延绵数里不见尽头,心想要翻过去却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也罢,反正她是灵体,即便爬山过海也不会有半分累的感觉。
……
有句话怎么说的,事别做太绝话别说太满。
白姬这辈子,生前生后都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深山老林,光树干就足有几人合抱之粗,枝叶参天连成一片将阳光根本投不进来,只余零星几术投射在脚下为腐枝烂叶所覆盖的土地上。
且不说环境恶劣,试问她一介孤魂游鬼,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也会累这样正常吗?
白姬看了眼身旁翻山越岭却几乎脸不红气不喘,甚至一双青靴上连尘泥也未沾上分毫的百里青铘,几次开口都憋了回去。
若此刻告诉他自己飘得太用力导致身心俱疲,岂不是很没面子,再说以百里的为人,定是要狠狠嘲笑她一番才算不为过。
天色渐暗,密林中薄雾渐生,一股阴冷潮气自地上升起蔓延至整片树林。百里抬头望了望天色,回头冲白姬道:“山中夜路不好走,我们找一干燥处休息一夜,明日再上路。”
背后空空如也,灌木丛生,几只野鼠一溜烟窜了进去。
“阿浔?”
百里又喊了两声,忽听角落处有人细若蚊蝇有气无力地答道:“……我在……”
百里环顾一圈,没看见人。
“你在哪儿?”
话音刚落,灌木丛边上似有道影子晃了晃,乍一看虚虚实实,几乎要与周遭环境融为一色,百里双眸一眯,勉强能够分辨出白姬的五官来。
接近半透明的白姬自远处飘来,神态狼狈:“我也不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百里默不作声地盯她看了一会,忽而展眉,伸出两指敲了敲前额,唇角微翘:“瞧我健忘的,险些忘记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在这万仞山中所有法术都不能施展,不仅我如凡人一般,连你的灵体亦会受到影响。”他略带歉意道:“忘记事先提醒你累了千万别撑,过犹不及伤了自个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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