偃偶并非寻常木偶,它有偃师精血加持,等同于半个灵体。凡俗利器是加害不得的,那么——他垂眸深思,看来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出现了……
“哐啷啷——”他拂去挡在面前的朽木稻草,一个小瓦罐从角落里滚了出来。
“先生!先生我在这里!”百小里的声音从瓦罐中响起。
百里弯腰捞起瓦罐,挑眉打量一阵,好奇道:“你怎么藏在瓦罐中,身体去哪儿了?”
瓦罐里浮起一团黑黝黝的灵体,它通红的双眼望着百里哭诉道:“被人砍得七零八落完全没法用了!”它迫于无奈,只能金蝉脱壳钻入这瓦罐之中,否则连灵体都被那人用火焚了个干干净净。
“是谁将你砍成这副模样的?”
百小里欲哭无泪:“是一个小孩!”
“小孩……?”百里问道:“可有什么特征?”
“除了长相阴冷之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孩!”百小里回想自己方才在富春楼沽了一壶酒信步朝倚香楼走去,时值落晖,街上没有几个人。那小孩从对面走来,整个人似浸在冰窖里一样散发着积年累月的冰寒之气,他刚觉得有些不对,背心便被人用剑戳了个大洞。
“幸好我是个傀儡,若换做真人,恐怕早就一命呜呼了!”百小里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回想起一件事来:“对了,那小孩对我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还我白骨杖……”语落,百小里望着百里陡然凝重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起来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兵器,先生你知道它的来历么?”
百里抱起瓦罐,霍地起身:“我不仅知道它的来历,亦知晓其所在何方。走罢,我重新为你做一具身体。”
月上中天,夜已过半。倚香楼中笙箫俱寂,偶尔几声浪笑声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白姬从半掩的窗口翻入黑暗的房中,背过身向睚眦挥了挥手,正准备蹑手蹑脚地钻入被窝中去,不想却看见一个人直直站在屋中央。
“小姐姐——”睚眦轻声道:“这个人好像中邪了。”它不放心白姬一人,遂将身子缩成小狗大小跃了进来。
借着月光,白姬看清那人的脸——阿柳!
阿柳的脸在月光的照耀下犹如浸泡过水般死白死白,她转身,拉开门朝外面走去。
白姬举步欲跟,睚眦用嘴叼住她衣服叫道:“小姐姐你跟过去干嘛?!”她想了想,蹙眉:“大半夜的,我不能让她一个女子孤身在外。”言罢,头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哎,小姐姐你等等我!”
阿柳一袭白衣,赤足踩在庭院松软的泥土之中。她弯腰拨开草丛钻了进去,然后沿着那条碎石小路笔直向前,白姬悄然跟在后头,好奇她来兰若的珠玑阁做什么——
珠玑阁前的花田中,曼陀罗华幽幽盛开,雪白的花蕊在黑暗中散发出点点荧光,而阿柳则站定于花前,陡然跪下,两手插地,竟疯狂地挖起土来!
她在做什么?!
白姬回过神,却见睚眦已然拦在自己身前,它蹙眉道:“小姐姐你莫要过去,此处鬼气森森,若是沾染了什么反倒不好。你且在这站一会,我去瞧瞧她!”说着朝阿柳跑去。它在阿柳跟前嗅了又嗅,她却似浑然不觉,兀自挖着土,手指连同指甲缝都沾上了泥。白姬心急着问:“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碍!”睚眦抬头,霍地变回原身,爪子高举,威风凛凛地朝地上的人喊道:“何方来的鬼怪,可知附身活人是多大的罪过?”
是时,阿柳疯狂的行径方才停顿,迫于睚眦身上无形散发出来的威压,她双肩颤栗,颤抖着抬起头。月光照拂下来,如同一层银霜将她整个人素裹。白姬看见两行清泪缓缓自她眼眶中滑下。
“你说,你才是兰若……?”
附身于阿柳身上的女鬼闻言点头,又涔涔落下泪来。
白姬见她老哭个不停,有些棘手,递上一块手帕,说道:“你先别哭,如果你是兰若的话,那么现在那个是谁?!”
女鬼抽噎着说道:“她是我从旁人手中买来的一盆花……”
语落,白姬的目光不禁落在身后那片花田——曼陀罗华雪白的花蕊无风自动,听女鬼说那冒牌兰若每杀一个人,便会将他的尸体埋在花田底下,让腐烂的血肉化作肥料,如此才会使得它开出更为娇艳的花。这般想来,仅仅只是立在这片土地上,便叫人不寒而栗啊!
白姬叫停默默垂泪的女鬼:“这样待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先与我回去,我想有个人应该能够帮你。”
看来,这连环人口失踪案的祸首已然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