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就是锦屏公子上山之期,紫菡院既已这般传音通告,只怕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池棠想了一想,对院中的董瑶道:“师妹,明日你就在此处,不可出门一步。”
“为什么?刚才那声音不是说要我们辰时去她们本院吗?”董瑶满是好奇之心,一听池棠不让她明日前去,不禁老大不乐意。
池棠做出严肃的表情:“明日有江湖邪派来此山中,我们是来相助的武林同道,你初始习剑,武艺不精,去了无用,反为拖累。你还是在这里好好练习根基之术,往后艺业大成,这样的事多呢,何必急于一时?”
董瑶嘟起嘴,只得怏怏的回道:“知道了,师兄。”
池棠又对在一边观看的宝儿道:“宝儿,你明日和你师……”言词一顿,这辈分还真不好说,宝儿日后进的是乾家,可不算自己的徒弟,还不知乾家怎么安排宝儿呢,言念一转,继续道:“……和你师姐就在这里,紧闭院门,万不可轻动。”
宝儿笑道:“宝儿知道啦。和小姐明天就在这里……咦?小姐是我师姐?”
池棠转身又入屋中,避开了宝儿的问题,这解释起来太费劲,料想无食明日在这里看着,应无大碍。
池棠和嵇蕤薛漾在屋中各自对视一眼,意思都明白,蓄势以待,且看明日锦屏公子之事究竟如何区处。
再过十三个时辰,便是十二月十五日的巳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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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辰年十二月十五,宜嫁娶、纳采、订盟,忌斋醮、伐木。冲羊煞东,过大寒。
天刚蒙蒙亮,山中风动,极带寒意。
池棠和嵇蕤、薛漾结束停当,在山道上一步一阶,步伐沉稳。
山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同道前行,据嵇蕤介绍,有湘东鹰愁涧子弟,有庐陵铁衣门门人,而远处一行青衣之众便是鄱阳覆水庄的弟子们。
“按照孤山先生的说法,”嵇蕤小声补充介绍,“这些可都是伏魔道力宗的门派,术宗人物来的却少。”
薛漾冷笑道:“所以啊,把我们都安排在别院,他们几个鹤羽门的却独居正院,高高在上,表示他们不屑与力宗门派为伍。”
嵇蕤并不像薛漾这般在意,他的微笑是淡然轻洒的:“孤山先生辈分高,便在我们这些晚辈面前拿拿大,也是情理之中。”
薛漾默不作声,池棠回想鹤羽门一众门人的倨傲做派,心下也是老大不以为然。
行不多时,几人已至正院门前,“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十六个字在晨光映照下,竟有些异样光芒。
一名紫菡院女弟子在门前款款一礼:“乾家高士,院内入座,请。”
另一名女弟子上前,前引肃客。几人进到正堂内,池棠不由吃了一惊,堂内空出一大片空地,两旁却安置了无数案席,多已坐了人,都是来援的伏魔同道,而在两侧案席之后却是一排白裙蒙面的紫菡院女弟子按剑肃立,不言不动,仿佛雕塑一般。正座主位上,孤山先生竟早已入座,双目微闭,一副不以为意的清高模样,身后则是一众鹤羽门门人鹤氅白袍,气度卓然,神采飞扬,负手昂立。
“连主位都坐上了,师兄推断大致不差。”薛漾看到这情形,愤愤的对嵇蕤道。
嵇蕤做了个手势:“师弟噤声,不可胡言。”在那紫菡院女弟子的指引下,坐到了自己的案席上。
池棠也要跟着入座,那女弟子却道:“池大侠,你的席位不在此处,请随我来。”
池棠一怔,顺着女弟子手势所引之处看去,自己的位子却在主位之侧,正是孤山先生右,那是极为尊崇的席位了,池棠微笑摇手:“末学小辈,不敢僭越,就坐此处罢。”说着,就在嵇蕤身边盘腿坐下,任那女弟子如何竭诚相邀,他就是坚辞不受。
主位上的孤山先生忽然眼一张,烁烁目光直扫到池棠这里来,而后又闭上,仿佛全然不觉。
那女弟子没法,转身入内,片刻又出来,招呼几声,两个婢女又抬了桌案席垫过来置于嵇蕤之侧。
“既是池大侠意思,便请此厢安坐,失礼之处,还请原宥。”那女弟子过来致歉。
“如此最好,哪里失礼了?多谢师妹,有劳了。”池棠心头一轻,按照伏魔道的称呼向那女弟子行礼,坐这里可比在孤山先生侧旁自在多了。
辰时还未到,堂内诸座便都坐满了人,池棠看到席位末正是那位定通和尚,便用眼神遥遥打了个招呼,定通和尚微笑合什,还了个礼。
“可知那位定通大师来历?“池棠对定通和尚印象极好,此时轻声询问嵇蕤。
素来对伏魔道谙熟的嵇蕤却摇了摇头:“这却真是不知道了,看他年岁样貌,当是个游方僧人,或许会得几手佛法驱魔的招数,故而声名未显。”
堂内一片哄哄嚷嚷的喧杂之声,许多人交头接耳,说个不休,看紫菡院这番布置,今日之势只怕极难善罢。
主位边滴水计时的铜漏滴答作响,水位刚刚及至“辰”字刻度上,就听到紫菡夫人那意蕴悠远,低沉古雅的嗓音响起:“同道仗义来援,菡君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