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脆的女音又传来:“夫人迎迓,殊不敢当,既蒙垂唤,少顷即至。”
一阵丝竹奏乐之声忽然响起,也不知是什么曲子,曲调极为欢快悠扬,彷如戛玉鸣珠,莺啭燕语,听者无不精神一振,心怀大畅。
紫菡夫人端坐位中,看不见脸上神色,孤山先生却是眼中光芒一盛,满含敌意的看着堂外院门开处。池棠倒是大感兴趣,这锦屏公子究竟何等样人?
曲乐声越来越近,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自门外传入,和紫菡院本院的熏香气息相混,更是嗅之欲醉。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空中这是什么?”
池棠闻言,抬头上观,堂内檐下,飞飞扬扬,尽是姹紫嫣红,如雪片般纷纷飘落而下,池棠大奇,信手抓过一片来看,却是一枚桃花花瓣,触手轻柔,犹带余香。
满天花雨瞬时间洒落满地,只有孤山先生的鹤羽门一众弟子身边似有层无形气墙,花瓣距身还有数尺便被弹飞开去,远远望去,花瓣落地已围了鹤羽门门人一圈,圈内却一枚花瓣也没有,看起来更觉得醒目。
“繁花作雨,沁芳成风。公子锦屏,一拜菡宫。”几个清脆的女声在院内响起,院内落地的花瓣忽然无风自起,凝成一团花簇,不一时,花簇散开,在花瓣散落的美景之中,四个女子募的现身,向紫菡夫人盈盈施礼。
在座众人都见多了妖魔法术,对于这花中现出人形倒不感意外,只是妖魔之辈多从腥风黑气而出,似这般雅致出场,倒是第一次见。
花中现身的四个女子都是削肩细腰,身段玲珑,单从背影看去,几乎没什么分别,只是身着衣裙颜色不同,从左至右,分别是蓝、黄、橙、绿四色,池棠看得分明,这四色衣裙既不与紫菡夫人的一袭紫裙相重,也避开了紫菡院众女弟子的白色裙服,可见锦屏公子用心缜密细致之处。
“复鞅来见夫人,实怀孺子求告之意,失礼唐突之处,万望夫人见谅。”一个清越的男声传来,话音刚落,众人眼前一花,红影一现,一个身着大红锦袍的男子已经立在紫菡夫人座前,躬身下拜。
“这就是锦屏公子公孙复鞅了?”池棠不禁有些兴奋,伸长了脖子,要看看这公孙复鞅倒底长的什么模样。
紫菡夫人离座回拜:“锦屏公子久处深山,有缘得见,如此大礼如何敢当?”
公孙复鞅的行礼方式仿佛先秦古人,执礼极周,那四色衣裙的女子在他行礼时都在两侧盘坐于地。池棠看去,四个女子容貌娇美,肌肤雪白,脸上都施了淡妆,看起来更显得美艳动人,最末一个着绿裙的女子看着眼熟,再一辨认,顿时认了出来,不正是那日脱身而走的嘤鸣么?
嘤鸣眼波流转,恰与池棠眼神对上,也认出池棠来,冲着他眨了眨眼,吐了吐舌头,做了个调皮可爱的表情。
池棠脸上一热,忙把眼神偏开,自己阴差阳错的一着,倒助了她脱身而走,这事本就有些牵扯不清,可别又招惹什么是非。
“公孙复鞅此来之请,早已在信中明言,夫人必已知之。”公孙复鞅朗声正言:“这一月之期本无他意,只为采办文定彩礼。此次求亲,公孙复鞅情真意切,还望夫人允可。”
公孙复鞅一上来的话就开门见山,也不绕圈子,不等紫菡夫人回答,公孙复鞅已经转过身来,向那四位女子示意。
池棠见这公孙复鞅看起来约有四十余岁,身材又高又瘦,颧骨略高,肤色微黄,留着一丛短须,相貌并不出众,双目却是炯炯有神。只是在池棠原本想来,公孙复鞅既有风雅之名,原该是英俊异常,风度翩翩,如浊世佳公子一般的人物,纵使没有宋玉之表,檀奴之貌,料想比之鹤羽门一众门人,也当是未遑多让的,怎知却是这般模样?不禁有些失望。
蓝裙女子将双手一抬,手中顿现一个托盘,盘中光华大盛,璀璨夺目。
公孙复鞅介绍道:“这是东海巨蚌之珠,此为巨蚌内丹,采深海精华近万年,是复鞅前往夺得,夫人精擅吸灵之术,若吸此珠灵力,则一身修为功力当世无双,也非为难事。“
黄裙女子亦托出一盘,盘中雾气缠绕,恍如烟霞。
“这是西域鬼国镇国之宝,唤作冥灵玄晶,可聚阴灵,又以我仙家玄功锤炼,置于夫人宝山之中,便知幽冥之事,察鬼神之机,用以除魔驱怪,更是无往而不利。”
橙裙女子托出秘宝,却是一封厚厚的竹简。
“这是南疆开山子所著《降妖谱》,尽述降妖伏魔之秘法,实为伏魔道中第一奇书。可叹开山子这般能人异士,不知降伏了多少妖魔,最终却被阒水女妖女色所惑,终遭身死,这部《降妖谱》就落在阒水鲡妃的手中,却是复鞅独闯临江离宫,力战而得,以此书要义配以夫人本宗降魔秘法,未知功效又能如何?”
听着公孙复鞅这番介绍,孤山先生转头看向盛宝之盘,眼中光芒一闪,他知道开山子是伏魔道早年的前辈高人,已殁去数百年之久,但那份降妖除魔的能为却被伏魔道公推为千年第一人,也是善泳者溺于水,此人终究还是中了阒水妖魔的美人计,元阳丧耗之下,灵力大减,被群妖撕食而亡,那本穷其一生编撰的《降妖谱》就此不知所踪,怎知竟被这公孙复鞅给夺了来,他自己都说是力战而得,可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大战了。这紫菡院都是女子,本就不怕妖魔的美人计,自家秘法又是克制男性妖魔的玄功妙术,料来男妖魔要使美男计也是在所难能了,除去这一宗,那《降妖谱》上哪一项不是震古烁今的降妖秘法?若紫菡院真拿了这《降妖谱》去,与自家秘法一对应,只怕紫菡院从此就是伏魔道的第一大门派了。
孤山先生心中转念,公孙复鞅还在介绍,他指着绿裙嘤鸣手中的托盘,托盘之上光华流离,却是一柄长剑:
“这是北地覆雪莽原云龙之爪所制宝剑,云龙之力,鬼神难当。云龙死后,尸分三地,覆雪莽原正是云龙四肢埋骨之所。复鞅素知夫人剑术高明,故驾风前去,终获云龙爪之一片,又穷锦屏苑巧匠之功,将龙爪铸造成剑,取名云龙,特献于夫人。”
末了,公孙复鞅又加了一句:“此四宝,便是复鞅这一月之功,权充薄仪,以作彩礼,还望夫人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