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诡异重重,也不能由外人这般探看,便找了这个由头,不让士子们太过放任。
现在的问题是,那白衣人究竟是在找什么,或者,他究竟是什么目的。难道也是和自己一样,冒名顶替的伏魔道中人?甘斐觉得不可能,先那交换体气的秘术就不见于他派之学,即便本门之中,也只自己和三师弟汲勉会用此术。就算是他有自己的本事,可带他来的涉尘妖使也不可能熟视无睹,只除非,他的情形和自己的情况一模一样,但是世间绝无如此凑巧之事。甘斐想到这里,又有些哑然失笑,只能说是小师弟的那番预知之语给自己的影响太大了,不过是一个在晚上四处探看的凡人,怎么就不可能是个晚上睡不着觉,到处乱逛的人呢?
甘斐暂时不去想这个白衣人了,他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屏涛城坞,毫无疑问,那么多穿着劲装的武士都是阒水的妖魔所变,甘斐粗粗估略了一下,按照他们在城坞里各处密布的情形看来,只怕能有三五千之数,三五千个通变化会妖法的妖怪,想想就有些栗然心惊。来此的关键就是要看看阒水之境和人间世界是如何相融相交的,虽然自己猜想阒水的虚空存境会有罅隙之漏,可是没看到事实之前,谁也无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那就亲身去体验吧,反正我最终能活着,甘斐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宽,还真是,小师弟的预知之言对自己有着无与伦比的奋之力,仿佛一切艰难险阻都可以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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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巳年二月十八,巳时三刻。
虽然还和昨天一样,所见之处都站满了劲装戒备的武士,但气氛显然热烈了很多,迎迓礼宾的鼓乐一直响着,甘斐分明看到,一群妖怪变化的乐师们持萧引笙,吹奏的有模有样。妖魔也通音律?甘斐从没见过,这恐怕就是过去被涉尘妖使带来的人间士子的杰作了。
这是一片极大的厅堂,布局有点像大司马府集贤苑的饮宴之地,只是装帧布置显得更豪奢了些,都是泛着亮光的金器,而地上铺陈的也是名贵的裘毯。看来说到穷奢极欲,妖魔们并不比凡人缺少天分。
主人的位置还空着,那绝浪老怪还没有露面,也不知道是真去了郡守府未归呢还是隐于幕后静观行止,不过看今天的宴会如此隆重,他也不可能不出现,所以甘斐对此倒并不担心。他被安排在了主人位置的左边一席,这是代表身份尊崇的席之位。他也终于见到了那个白衣人,虽然那人今天并没有穿白衣,而是换了一身绛色的锦袍,不过在所有人中,只有他是没有胡子的,这个特征可比只看衣着要更容易辨认。那人被安排在了右第五位上,从席位来看,似乎并不是太受注重的地方。
这个位置对甘斐来说却很好,因为就在斜对面,只要略一侧,便将那人看的清清楚楚,于是,甘斐远远的冲那人笑笑,也不知道那人看没看到。
来到这里的人间士子,连甘斐在内共是十二人,他们也从城坞的仆佣的口中听说有这么一位寒族士子一来就被待以上宾之礼,不仅身份迥别的住了一人一间的豪舍,甚至还专门为他配了美貌的婢女服侍,所以另外的士子们此刻都有些嫉妒,尤其在见到甘斐堂而皇之的坐在席,看形貌也不是怎样神俊的时候,凡人的尖酸之词便开始泛起。
“未知滕公子是何出身呀?”一个胖胖的,长着一脸疙瘩的士子带着倨傲的表情率先问。
甘斐很奇怪的看着他,对于他的无礼倒不以为忤,只是对他的问话感到很费解,因为大伙儿都是微末寒士,既没有煊赫一时的家世彪炳,也没有可资炫耀的朝评清议,也正是如此入仕无望才会被找寻人间良才的妖魔相中,骗来了这个地方,怎么这个家伙张口就是这老一套?
看到甘斐瞠然以视,那一脸疙瘩的士子又洋洋得意的笑道:“鄙人阳翟时寔,太宁年间,家祖便是当朝太子门大夫也。”
甘斐也不知道太子门大夫是个多大的官,不过王侯公卿在他眼中狗屁也似,那么至少可以肯定,这时寔祖父的官应当是狗屁不如的了,也不知道他炫耀个什么劲?再说,他现在不也是一介寒族白丁么?
又有个面色焦黄枯槁的中年男子插口:“在下荥阳魏曦,昨日方知滕先生甫一至此,便得城主厚待,我辈凡俗,景仰钦佩之余,不敢动问,先生所治是何经典?可定国安邦乎?可秉治社稷乎?”
甘斐挠挠头,几乎就想回个乎你娘的猪瘟屁,可碍于假装的士子身份,还不得不装模作样的回答:“滕某别无所长,唯知兵耳。”
甘斐的话立刻引起好几个士子的哂笑,那自称魏曦的中年男子似乎也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知兵?既是先生大才,如何朝中北伐大军才出未远,却并未请先生随同参赞军机呢?莫不是满朝公卿有眼无珠,不识先生韬略?再者,此间城主高义,却是礼乐之士,兵者不祥,先生至此,其可怪也欤?”
甘斐听的头都要大了,明明是被朝堂上的士子名流所不容的寒介平民,却还满嘴之乎者也的学着自命不凡的腔调,如果阒水的妖魔需要如此人才的话,这对伏魔道来说,倒还真是件好事。
甘斐甚至都懒得和他们治气,这些俗不可耐的人们,便歪过头一语不,那魏曦却觉得是自己令甘斐理屈词穷,哑口无言,一脸得色的坐在席上,故意把讥笑的声音放得更大了。
樊公泰的进身入场使士子们嗡嗡不断的窃语声戛然而止,而樊公泰恭敬肃穆的表情也和他说出的话语极为相称。
“屏涛城虞城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