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鬼相看出月灵鬼将欲言又止的神情。
“地灵上将他不在血泉之中……”地灵鬼将的地位还在月灵鬼将之上,因此月灵鬼将说起来时总有些吞吞吐吐。
鬼相漆黑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晶芒:“本是要与阒水大战,纵是我另眼看顾,不让他行使指挥之责,却也要他坐镇此地,随时待命,他却如何离了血泉之境?”
“听说……听说是他为人时的同族后裔与晋室南人正在中原之地大战,他放心不下,便往相看照拂他的后裔族人去了……”
“荒唐!”鬼相忍不住喝斥一声,肩头的三头鹞鹰仿佛被感染一般狠狠扑愣着翅膀,唧唧唧的叫个不停,月灵鬼将一低头,没有说话。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一时失态,鬼相定了定神,在肩头的三头鹞鹰平静下来的时候,他的声音也恢复了古井不波的清冷:“人间纷争,杀伐四举,各有损折,我血泉鬼族只管作壁上观,自可坐收渔翁之利,哪有再去看顾照拂的道理?鬼便是鬼,早与凡夫世人再无牵葛,他地灵还当自己是鲜卑的少王爷?荒唐之至!你去!就说鬼皇懿旨,命他回!”
月灵鬼将躬身领命,行将动身前又是一犹豫:“这……是先唤回地灵,还是先去传令风灵瘟灵他们?”
“事有轻重缓急,你是上将,还分不出?倒来问我?”鬼相再不多说,径直向宫阙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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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的战鼓声仿佛在天际轰鸣的闷雷,一连三四个时辰不曾止歇,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一样涌向洛阳城下,飞蝗般划过半空的箭矢出尖锐的破空之音,直透入人群之中,有的人倒下了,而更多的人却踏着倒下者的尸体,毫不畏缩的鼓勇向前,持续不断的喊杀声已经使每一个人的耳鼓都被震的麻,他们的眼中,只有那高大雄伟的洛阳城墙。
临冲战车抛射出巨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城头,碎裂的血肉和迸的尘砺在洛阳城头蕴成了一幕暗红色的气雾,鈎援云梯架在了城墙之侧,密如蚁聚的人群开始向上攀沿,城头浇下滚油沸汤,往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一个个云梯上的人如同毫无知觉的顽石般重重的向下坠落。后续者继续跟上,扶着兀自烫手的梯脚,却在攀沿到半途之际,又是滚油沸汤兜头洒下,一样嘶号着坠落,如是往复,城下已经躺满了颅开脑穿,肢体变形的尸。尸的服色多是楮红色的晋军号坎,而在这些楮红色尸之中,却也夹杂了不少本应是土黄色燕军服色的尸,只是都和鲜血混在一处,远远望去,竟是触目惊心的一片赤影连延。
这是桓大司马北伐强攻洛阳的血战,这一仗从破晓日出之时直战到日铺夕时时分,晋军前赴后继,一次次起山呼海啸般的猛烈攻势,而燕国的鲜卑军士却异乎寻常的顽强,如同在惊涛拍岸中岿然不动的礁石,一次次的击退了晋军的进攻。
然而,礁石终究挡不住骇浪怒涛的反复冲刷,严整的防御在现在显出了疲态,晋军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将鈎援云梯架在了洛阳城头,拉锯往复了几遭,晋军已然爬上了城垣,和燕军展开了近身搏杀。
看到这个情景,桓大司马总算轻轻舒了一口气,先是与燕国铁骑在洛阳城外野战厮杀,击退燕国铁骑之后,却遇上了固守顽抗的铜墙铁壁,但现在终于好了,攻城的军队和对方守城的军队已经肉搏起来,这代表着,守卫城池数量处于极度劣势的燕**队将无法阻挡数众远远占优的晋国大军,在一番以多打少的惨烈搏杀之后,洛阳城头将毫无悬念的升起大晋的旌帜。
桓大司马此时正立在登高瞭望的耧车之上,一身重装甲胄,在渐渐西向的日头下熠熠生辉,身着掩心甲的公府剑客们如同石雕般一旁侍立。
“娘的,本以为这帮东胡蛮子就是策马野战的本事,想不到守起城来也了得,**的老骨头一般,差点啃不动!”年轻的桓冲一脸烟尘血污之色,气咻咻的道,他是桓大司马的幼弟,才不过二十**岁,今天便是他率领晋国的赤甲武卒打了个漂亮的聚歼战,将一向所向披靡的燕国铁骑一举击溃,本待趁势直下,却不想被这洛阳固若金汤的城防阻住了前进的步伐。桓冲几次冲锋不下,了牛劲,做了轻兵死士一般就要冲在最前,还是桓大司马生恐他年少气盛,枉送性命,阵前换将,才让他到了这里来。
韩离看着这尸山血海的厮杀之景,倒没有动容,跟随大司马日久,早见惯了枪林箭雨,尸横遍野,他们十三剑客除了保卫大司马,在必要时也有突袭刺杀敌军负隅顽抗的主将之职,不过今天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守卫洛阳的燕国主将到现在还没有露面,而这潮水一般的大军一旦涌入洛阳城中,恐怕那燕国主将非死即擒的下场也已成了定数。韩离收回了注视战场的视线,目光悄悄的看向大司马面上,大司马面容一如既往的坚毅,但是韩离却很清楚,大司马虽然现在看起来神色平静,但内心一定是非常激动的,洛阳是故国旧都,这克还旧都的消息若是传入南国朝野,又将是如何振奋人心的大事?便是朝中许多对大司马北伐的非议也会平息,对于大司马的意义更是非同小可。
所以,当大司马颌下的刚磔微微一动,嘴角止不住的现出一丝笑意来的时候,韩离就知道,洛阳城拿下了!
金铁交击的厮杀声已经被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取代,大司马霍的转身,带的浑身甲胄铿锵作响:“走!进城看看!”径自步下耧车,韩离也是微微一笑,目光和几个护卫剑客对上,莫羽媚和节豪都是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攻克洛阳,大司马心情大好,他们也一样感同身受。
几个人相视一笑,便即相随而下,就在韩离的前足踏在耧车的梯阶上的时候,募然心中一跳,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之气从身边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