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高大的骏马静静的立在大殿之上,这是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毛色如漆,体格雄健,如果不是萦绕四蹄的层层银白色气雾,和骏马眼瞳中一股令人心中寒的死气,那么这当真便是一匹在人世间极为罕见的千里良骥了。
“此马名为厉影,奔走时身形若厉电之影,故为此名。咳咳咳……先生以其为乘,千里之距,须臾可至,并且不必吾族密咒,先生便可自由出入虻山与人间两境……咳咳……只需将心中意念传入此马即可,他自然能够感知,更有一项妙处,先生不需骑乘时,他便可自行遁形,踪迹全无,唤他来时,亦是动念即可。”千里骐骥说到这里,忽而又感慨良多的叹了一声,“其实他是孤未成精时节生下的儿子……咳咳……若以身份说来,便称他虻山太子亦不为过……”
群妖闻言失色,灰蓬客亦是心头一凛,茹丹夫人则像是初次听闻一般微露诧异,看着这匹雄骏的厉影白马,心中兴起了复杂的思绪。
“不过,孤一向认为,马就是马,在合适的位置才能挥他最大的能力……咳咳……几千年了,他没能炼化横骨,却自甘为马身,既然如此,那孤也就成全他……虻山没有太子,孤之位,唯能者继之……”
这匹厉影白马显然听懂了,死气凛肃的眼瞳陡然掠过一丝亮色,雄健的前蹄不安的踏了几下。
“能让他为孤所器重的人帝效劳,自然也是种荣幸。咳咳……先生阁下,从现在开始,他就是你的了,你骑着他驰骋世间,为吾族虻山开疆拓土!”
灰蓬客知道,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奉赠一匹坐骑而已,尤其这匹白马的出身,是的,就算他不是虻山的太子,可他也必然是千里骐骥最心腹的子息,他作为自己的驾乘,固然可以省去很多耗费脚力的麻烦,但这监视之意却也是实实在在的,他来无形,去无影,说是数千年没有炼化横骨,可在别的地方的道行还不知道又有怎样的高明之处,自己可万万不可等闲视之。
想是这么想,但对于目前和虻山的合作来说,却终是极大的便利,灰蓬客略一思忖,毫不推辞的向千里骐骥再次示谢,这也是合作的诚意,敢生受你这匹厉影魔驹,便是没有异心的表现。
“先生不妨乘驾一试?”千里骐骥立刻提议,表情带着一丝蛊惑和怂恿,“虻山景致……咳咳……先生还没好好观赏过吧?便让这匹厉影相引一观。”
灰蓬客倒也爽快,哈哈一笑:“素闻虻山九岭十三峰,景致壮美,惜乎今日方得观瞻,又得陛下神驹相赠,倒也便利,在下去去便回!”身形一晃,饶是满殿都是修为过千年的妖灵,却也只是眼前一花,灰蓬客便已纵身跨上了白马的马背。
厉影哧溜溜一声嘶鸣,四蹄银白色的气雾倏然大涨,而这股气雾与灰蓬客身体相触,逗引得灰蓬客浑身灵力焕,但见金光烁烁,将一人一马裹在其中。
一阵鼓荡的寒气扫过,殿中群妖还来不及对这股雄浑的力道做出反应,光华散去,灰蓬客和那匹厉影魔驹已然踪影全无。
群妖面面相觑,现出骇然之色,不仅是厉影魔驹这匹骐骥王诞下的灵马在行动之际产生的巨大玄力,更是因为在厉影魔驹的玄力牵引下,那灰蓬客终于显露出的一身强横无比的伏魔罡气,有这等伏魔罡气,怪道可以斩杀五圣化人和那位乾家家尊。眭术好奇的看向殿内,早被这番情景震慑的目瞪口呆。
“白狐,你认为呢?”千里骐骥感受着厉影魔驹远去的气息,忽然问道,这一次并没有那扰人的咳嗽声相伴随。
白狐正色答道:“如臣下先前所言,现在和此人的结盟合作都是可靠的,他的实力很强,如果再配以吾王给他的化魔之身的人间凶徒为羽翼,那么他们所起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多出一支实力恐怖的人间军队,甚至可以预期,因为他的身份,会有更多的伏魔门派被他颠覆。”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千里骐骥面含笑意。
“臣下知道,但出于为他的大计考虑,还是不在这个殿上宣布了,不是不信任吾族同侪,而是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白狐的解释,使原本有些不满的虻山妖灵悻悻的止住了原待喧嚷的抗议,因为他们看到骐骥王正露出欣慰肯的笑容。
“那你可以看出他的大计吗?”
“他的玄灵之力太强,臣下看不真切,但可以知道,他确实想做人间的帝王,然而现在的大势使他只能以南北为界,牢牢的抓住吾族的力量,创建他的千秋大业。也就是说,在南方境内,无论人、妖、鬼,都是他要对付的敌人,包括阒水、血泉还有那个大晋国……”
“南方……要热闹了。”千里骐骥似乎是有些兴奋的眯了眯眼,这么长的时间,他那无时或闻的咳嗽声再也没有响起。
……
厉影魔驹带着呼啸的风声和炫白如电的银色光气,好像浮光掠影般从空中飞逝而过,他忠实的执行着自己的父亲---虻山千里骐骥王的嘱意,带着背上那神秘而又无比强大的灰蓬客一个个的路过虻山特有的景致风光。
尚未建成的圣灵殿、尸骸遍野的凡子谷、清逸隽永的抚意居、壮丽磅礴的洛水涧、甚至还有叛臣逆党曾居住过的凌绝峰……
灰蓬客并没有太多欣赏的心情,况且与路也没有详解说明的向导,他知道,虻山宫殿内正利用自己不在的机会对自己展开品评,而这正是他最放心的,事实上,他确实没有对虻山叵测的心机,至少现在不会有,在以江为界,底定自己南国疆域之前……不会有。
……
灵力飞空形成的波动远远的透洩而落,一片形状怪异,盘根错节的幽暗森林深处,一个被一层层枝节盘匝捆缚的瘦弱少年愕然抬起头,身后耷拉着的双翼结皱蜷曲,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模样,然而他唇下那长长的利齿却分外明显。
瘦弱少年疑惑的仰望,他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从头顶划过,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