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到《星夜微光》栏目组的电话,让她准备后天的复试直播,明天下午简单地彩排下。
她真的有点等不及了。
叶枫直接被踢出局,让地犹如吞了半条虫,一半在里一半在外,那种感觉难受死了。看似她非常幸运,没有悬念就拿到了主持人的资格。她讨厌这种幸运,她要赢就赢在明处,赢在实力。她要让夏奕阳看到,当她和叶枫站在聚光灯下,谁才是璀璨的明珠。
第二天下午,她早早就去了演播大厅,和导演、编导们聊了几句,叶枫从外面进来了,她朝叶枫后面看了看,讥诮地哼了声,是夏奕阳陪着来的,不过,没进来。
叶枫冲她轻轻点了下头。
导演招手让两个人过去,说明天的赛程先是演讲,然后两人互相角色交换,各做嘉宾与主持人,各准备一个议题,访谈方式自定。
舞台已经在布置了,到时被比掉的前十四位选手也要作为大众评委来投票,占总分的三分之一。
两人熟悉了下场地,和音响师、灯光师沟通了下。栏目组为两人各找了两位编导配合。
在门口分开时,柯安怡叫住了叶枫。
叶枫面无表情地扭过头,长睫缓缓眨了两下,没有走过去。
柯安怡轻蔑地笑了笑,朝里面的大厅瞟了一眼,“能够重新站在这个舞台上,心里面乐开了花吧?”
“彼此彼此!”没有对手的舞台是非常冷清的。
柯安怡耸耸肩,眸光一冷,“你要好好把握,告诉你,这个机会是我给你的。”
叶枫心咯地颤了一下。“我不太明白。”
“其实不需要费多少事,懒得看网上的口水横流,我需要用你的失败来让我这个位置坐得名正言顺。我只是找了个私家侦探,花了些钱,这样子,该知道的就知道了。”
“是你爆料的?”
“我以为你会欣喜若狂。”柯安怡闭了闭眼,“你不应该向我说声谢谢吗?不只是爆料,还有那个广院游侠的贴子。唉,真想不到,你朋友还真是个痴情女人。你现在形像多伟大呀!我想,那个王老师马上就会被口水淹得生不如死,估计书是教不了的,新婚会不会幸福,看他的运气吧!”
“你真是太过分了。”叶枫气得胀红了脸。
“和你一比,这又算什么?你还不是利用你朋友博得评委的同情分,才挤进下一轮复试。不然,你早哪儿来哪儿去了。不过,我还有点意外收获。原来你和边向军的儿子曾经是情侣哦,后来看人家出事,你立马就出国了。呵呵!”
“柯安怡,你好卑鄙。”
“我没觉得呀!好了,不多说了,你好好表现,别藏着掖着,我可不要你放水。”柯安怡一脸娇憨地闭了下眼,扬长而去。
叶枫气得浑身发抖,她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她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地冷静下。
叶枫最终决定回家。
很意外,这个时间应该呆在电视台的夏奕阳居然在家。搁在柜顶上的大行李箱大敞在客厅的地板上,里面已经塞满了衣服。夏奕阳埋在书房的抽屉中,忙得头也不抬。
“你在干吗?”叶枫放下包。
“彩排怎样?”夏奕阳吁了口气,手里捏着几本证件回过头。
叶枫看出他拿的是护照,眉微微蹙起,“挺好的。你要出国?”
“是的,本来是另一位同事去的,他爱人身体不好,领导让我替上,因为我会说阿拉伯语。晚上的航班。”
“哪个国家?”
“利比亚!那边政府党与反对党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局势很紧张。台里面说咱们国家可能已经在考虑撤离中国公民了。中方有七十五家企业在那边有投资,涉及五十个项目的工程承包。这次过去就是报道他们的现状。”
叶枫有点懵,一时想不出利比亚在哪个地方。“很远吗?”
夏奕阳笑了,“记得那个出访后面跟着几十个美女保镖,在哪都要住帐篷的总统吗?”
叶枫一拍额头,“卡扎菲!哦哦,想起来了,北非的一个国家,产石油的。”
他宠溺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挺聪明呀!怎么办,明天你复赛不能陪着你了,会不会紧张?”
“如果我说紧张呢?”她噘起嘴,撒娇地圈住他的脖子,在他怀中扭来扭去。
“我把航班改签。”
她把玩着他胸前的钮扣,“可不可以这样说,在奕阳的心中,我比工作重要?”
“工作还可以再找,叶枫只有一个。”
她轻轻踮起脚,送上自己的唇。他随即吻住,渐渐加重。
“去吧,奕阳,我在北京等着你。”她慌乱不安的心奇异地平静了。
“晚走一天没有关系的。”
“怕我给你丢脸,要看着我?”
他的心一荡,她刚回国,两人关系还在捉迷藏时,她有次也这样娇嗔地问“怕我给你丢脸”,说完觉得不好意思,急忙桂掉,他在电话那头傻笑了好久。
没有想到,他们真的有这么亲密的一天。
“你一直都是让我感到骄傲的宝贝。”
“肉麻!”他没和她说过这么甜蜜的情话,她脸红了。
“是肉麻,却是真话。”他摸着她额前刘海沉沉地笑出声来。
“给我带礼物哦!”
“好!”
夏奕阳没有要她去机场送行,让她回别墅好好准备。他舍不得她一个人呆在公寓,孤孤单单的。走时,他还给吴锋打了电话,吴锋让他放心,叶枫复赛他和秦阿姨会全程陪同。
直播放在晚上,城市电台的许多同事都给叶枫打来电话,特别是小卫和于兵,在电话里叫得象疯狂球迷。
还是上次给叶枫化妆的化妆师化的妆,叶枫选的衣服是边城有次送她的,她嫌贵,没肯收,后来她回青台,边城邮寄到电台。边城的眼光很好,合适的尺寸、颜色,高雅的剪裁,穿在叶枫身上,秦阿姨连声夸奖:真漂亮。
叶枫在镜子前转了转,是的,确实漂亮。
导演为了让这台直播更加丰满,请了一线明星来窜场,评委有台里的领导,也有情感和心理方面的专家,还有杂志主编之类的社会人士。
柯安怡好象和他们都很熟,优雅地一一握手问候,叶枫只是上前打了声招呼。
主持人这次请的是莫菲。
和秦沛的分手,对她似乎没有影响。叶枫觉得她甚至比从前还要美。不过,她好象不喜欢叶枫,在后台时,只和柯安怡搭话,正眼都不看叶枫的。
导演倒计时之后,莫菲仪态万方地走上舞台,介绍评委、比赛程序和规则。十四位大众评委坐在舞台的另一侧,一个比一个靓,毕竟能在央视的镜头里出现是件不容易的事。
第一轮的演讲是平分秋色,评委们不偏不倚,给了两人同样的分数。这其实是直播的噱头,要是一开始就分出胜负,谁还会往下看。
上一轮复赛,叶枫排在第一,按照规则,叶枫先进行访谈,柯安怡作为专家嘉宾。
按照叶枫的要求,舞台布置成家居室般的休闲,《神秘园》的清灵音乐,音量柔柔的,香熏灯,鲜花、水果,两杯淡淡的绿茶,不自觉的就令人放松下来。
两人握手、微笑,对面坐下。
“有位听众给我打电话,她对我说,她和男友都是师大毕业的,毕业后两人各自回了老家。她在一所普中找到工作,男友是在一家明星高中任职。两年来,两个人把所有的收入差不多都奉献给交通部门,就是这样,仍觉得无法弥补相思,于是,她要求男友来她老家工作。这时,她的男友已经是一位明星老师了,很受学校器重。但为了能在一起,男友还是辞去了工作来到她呆的城市。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男友没找到心仪的工作,只得寄居在她家中。她渐渐觉得他好象很窝囊,没什么优点值得她爱,正好学校有一个同事狂追她,她有点想和男友分手了,可是男友为她丢了工作,她该不该向他开口呢?”叶枫说完,温婉地看向柯安怡。
柯安怡丽眉一扬,“直接挑明,不需要想很多的。爱已经不在了,再在一起,那是凑合,人生很长的,能凑合一天,不能凑合一辈子。”
“可是人生不只有爱?”
“没有爱,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我看过一篇报道,说男女之间的激情最长只能保鲜一年半,然后就升华成亲情。这位听众她能确定她和同事之间就是爱吗?她和男友也曾经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情。”
柯安怡哼笑道:“一个男人失去独立的经济能力,已经不配言爱了。男人必须象大山,象高树,象海洋,才有资格给女人幸福。”
“我以为幸福应是两人共同努力的。这只是男友暂时的困境,他需要机遇,在这个时间,如果最爱的人给他鼓励,他会很快就振作的。”
“可是爱已经消失了。”柯安怡摊开双手,“说再多有什么意义。”
“爱不仅是激情,也应含有责任、包容心,不是吗?”
“我认为爱是快乐的,不该这么累。”柯安怡眉头蹙起。
“因为爱,累并快乐着。”叶枫莞尔,嘴角俏皮地一弯,起身伸出手,道谢,说谢幕辞。掌声响起。
专业评委和大众评委都给出了一个不错的分数,莫菲请一位评委当场评点。“叶枫的主持大方、亲切,能自如地接下话题并延伸,并阐述自己的观点,不是一味地应声,很有个性魅力。柯安怡很知性,看问题犀利尖锐,只是太过生硬、冷漠,给人距离感。”杂志社主编评道。
谁都听得出,在这个环节,是叶枫大胜。
叶枫和柯安怡回后台休息,准备下一轮。有歌星上台唱歌,让现场活跃起来。
很奇怪,柯安怡没有象前两次沉不住气,心情反而大好,和莫菲有说有笑,似乎毫不在意。
叶枫喝了点茶,补了妆,两支歌下来,下一个环节开始。如果两人结果不相同,这将是最后一个环节了。
柯安怡的访谈室是极为时尚的沙龙布置,乱花的布艺沙发,洋酒,烛台,高脚杯,灯光暧昧。
叶枫这次的身份是访谈嘉宾。柯安怡亲热地与叶枫拥抱,与她合坐一张沙发,朝酒瓶瞟了一眼,问道:“要喝一杯吗?”
“谢谢,不用。”叶枫摇头。她拍拍叶枫的手,“不要紧张。”
叶枫笑了笑,“好!”
“叶小姐,你听说过隐婚这个词吗?”柯安怡问道。
叶枫揶揄地挑了挑眉梢,“这个词是二十一世纪的产物,很潮,不过事实上很无奈。有许多人因为社会与职场上的压力,而回避婚姻话题。并非是我们通常所以为的要在外风流潇洒,而刻意隐藏身份或回避婚姻责任。他们年龄大多集中在25岁至35岁之间,其中以女性居多。”
柯安怡面容不自然地一僵,“叶小姐了解得还挺多。”
“我向来做功课很认真。”叶枫笑了。
柯安怡可不愿让叶枫抢了风头,不甘落后地侃侃而谈,“叶小姐刚刚说的那些现象是针对职场上的白领们,她们是为了工作应酬,怕被同事冷落,怕受领导歧视,怕失去客户,不得已为之。但是现在有些公众人物,出于什么原因也要对外界隐瞒自己的婚姻和爱情呢?”
“柯主播不会是暗指刚刚遇媒体轰炸的刘天王吧?”
“他算是一个代表。”
“刘天王一年的收入是以千万为单位,普通的工薪阶层最多是五位数,差距如此之大,当然收入高的付出也必须大。作为偶像明星,他必须得接受用自己的隐私来娱乐大众的事实。未婚男子留有的想像空间总是比已婚人夫多很多,但明星也是人,遇到所爱的女子,也会迫不及待地走进结婚礼堂,许下天荒地老的誓言。为了事业,为了爱,两全之计,只有隐婚。”
“要是粉丝们也能象叶小姐这样善解人意,明星们要乐坏了。叶小姐,你认为媒体工作者算不算是公众人物?”
叶枫点头,“当然,他们的行为举止很受瞩目,对社会有影响力的。”
“他们也算是隐婚一族喽?”
“媒体工作者并不是偶像明星,我个人以为不需要如此。”
柯安怡脸上的笑意象春花一般怒放开来,“现在,我悬着的心缓缓落下来了。我一直担心叶小姐不肯合作。作为情感访谈节目的主持人,你一直替别人剖析情感,今天,我们都很期待叶小姐也能剖析下你自己内心的情感。你的初恋是什么样的男子,你目前有爱的人吗?上次在你老师婚礼上的事件,真的是因爱生恨吗?来,我们用掌声鼓励下叶枫小姐。”美目一转,瞟向台下。
空气戛地象冻结了,许多人都被这突然而至的局面而惊呆了。
演播大厅内鸦雀无声,音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了。
评委们瞠目结舌。
吴锋愤怒地冲到导演面前,厉声低问:“这是你设计的环节吗?用别人的隐私来博取眼球。这和地摊上卖的那些三流八卦杂志有什么区别?你简直把央视的脸给丢光了。什么知性?什么深度?狗屁!”
导演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舞台,摆了摆手,“吴主任,你不觉得PK已经没有悬念了吗?柯安怡聪明反被聪明误。”
吴锋一愣,眯起眼,沉思了。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虽然没有掌声响应,柯安怡依然笑靥如花。
叶枫浅浅地微笑,“柯主播真是让我为难,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我有点浮浅,很爱显摆,在意一个人,就恨不得嚷得满世界都知道,希望得到所有人的祝福。但是……”她停顿了下,“美国最著名的脱口秀节目主持人奥普拉,她访谈的对象从总统到巨星、学者,每一个名字都是如雷贯耳。在她的节目里,嘉宾们自然而然地会被她打动,向她敞开心怀,因为她很真诚。她有不堪的童年,经历非常坎坷,她总是自然地用自己的故事来呈现自己的真诚。如果有一天,我成为《星夜微光》的主持人,我愿意把我所有的故事留到那个时候。当然,如果柯主播也能象奥普拉一样呈现真诚,我今天说不定会被你打动。”
轻轻松松,叶枫一记倒扣,球晃晃悠悠飘向了柯安怡。
柯安怡脑中嗡地轰响,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叶小姐的意思是你的名字也如雷贯耳喽?”
叶枫戏谑地耸耸肩,“柯主播不是这样定位我的吗?不如雷灌耳,谁会喜欢听一个路人甲的故事?”
“真让我失望,我不是奥普拉。”柯安怡已是一团纷乱,不知该如何收拾眼前的局面,于是,接了一句傻话。
“是呀,看得出来。”叶枫俏皮地戳了戳脸,“奥普拉是黑人。”
大厅内第一次传出了笑声。
柯安怡勉强弯起嘴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柯主播,时间就是金钱,可不能随便浪费哦。”叶枫看看四周,“咱们是不是该和观众们说再见了?”
要不是几台摄像机对着舞台,柯安怡都有把叶枫撕了的冲动。
两个人谢幕之后,在最终分数出来之前,有一个男子组合上台演唱,正好与叶枫擦肩走过,其中一位突然拉起叶枫的手凑到唇边一吻,挤了挤眼,“谢啦,叶枫!我非常乐意做你的第一期嘉宾。”
叶枫一愣,有点莫名其妙。
“他最近身陷隐婚风波,歌迷寻死觅活的,正头疼呢!”一个编导说道。
叶枫了然地笑了。
莫菲同情地抱了抱柯安怡,可能感觉不知说什么好,呆了一会,就找理由出去了。
柯安怡的脸一会儿白一会儿青,虽然那么的不想承认,却不得不面对落败的事实。她本来想在舞台上让叶枫出丑,没将住叶枫,却把自己逼到绝境。因她,更衬托叶枫的慧黠和从容、大气。
叶枫默默地坐着,听着外面的歌声,是翻唱的张学友的一首老歌《你最珍贵》。
明年这个时间,约在这个地点
记得带着玫瑰,打上领带系上思念
动情对刻最美,真心的给不累
太多的爱怕醉,没人疼爱再美的人也会憔悴
我会送你红色玫瑰,
你知道我爱流泪
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
未来的日子有你才会更美
我学着在你的爱里沉醉
我愿意在这条情路相守相随
你最珍贵
……
不知怎么,心突然就潮湿了。
她闭上眼睛,防止夺眶的泪水会打湿妆容。
雷雨夜里,他向她伸手来的手臂……
吱吱作响的电风扇,闷热的筒子楼,他笨拙地抱着她,汗滴在她的脸上,黑眸亮如星辰……
六年后,电梯口的再遇,她的心慌,他的惊喜……
那盆裂了条缝的芦荟,用茄子做的盖交面……
在纪念日时,他送的第一束玫瑰,沙发上的缠绵……
静夜里,他在她耳边的絮语,落在她唇上的轻吻……
分离的二十六天,思念、纠结、怄气,最终在他怀中哭得象个孩子……
牵手在街头拍广告的温馨,艾俐离去时的依靠……
满满的都是他,都是爱。
她倏地睁开双眼,听到莫菲在说:“有请两位主持人。”
掌声雷动,礼花飞扬。
柯安怡的分数已经出来了,她没有去看,柯安怡惨白着脸,也没有勇气去看。
评委主席点评:柯安怡议题切合时下热点,很有创意,但不能把握节目节奏,和嘉宾沟通不够,以至节目失控。说到叶枫时,他的声音已经被下面的掌声所盖住了。
激昂的音乐响起,莫菲宣布最终结果,突然叶枫举起手,“我能说几句话吗?”
莫菲讶然地看看她,把目光转向导演和评委主席。
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点点头。
叶枫深深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似乎有点激动,“我非常感谢栏目组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能站在央视的舞台上,主持我喜欢的脱口秀节目。这是我读书对就有的梦想。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圆梦了,就当是吧!但是,很对不起,我要让大家失望了。每个人都有许多想做的事,最想做的最值得去做的只有那么一件。我从国外回来时,选择城市电台的《午夜倾情》,除了是我喜欢这份工作,还因为我喜欢这个时点。他的工作性质和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不同。上班时满天星辰,下班通常在午夜。在北京城的午夜,一切喧嚣都静止了,我可以和我在意的人一起走在灯火阑珊的街头,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厅吃一碗粥,或喝一杯奶茶。我们会一同看书、写稿、交谈到启明星升起的那一刻,然后我们道早安,再上床休息,醒来都是中午了。我们的早饭是其他人的午饭,我们会一起做,收拾屋子,说说晚上的工作准备。午饭向来是三餐中最丰盛的,吃完我们一同出门,各自去自己的工作岗位,再见面又是午夜了……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守来的时光,我非常珍惜,所以我想一直与他是同一个步骤。请允许我退出!”
柯安怡只觉一只无形的巨掌迎面朝她掴来,她有点目瞪口呆。
叶枫退出了,那主持人还是落到地头上?就象一块诱人的点心,她想要,别人嫌饱,把点心让给了她,吃得还香吗?
这是怜悯,是施舍,不,准确地讲是羞辱。
“唉,晓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傻丫头呢?”吴锋叹息。
叶枫撒娇地斜睨着他,“吴叔叔,就别憋着了,其实你觉得挺自豪吧!”
“没有。”吴锋坚决摇头,“你已经放过央视两次鸽子,小枫叶,你是彻彻底底上了央视黑名单,不会再有第三次机会给你了。”
叶枫吐吐舌,挽住吴锋的手臂,“所以你快快送我下楼,防止央视拿棒赶人。”
“你呀,没看到导演脸都被你气青了,要不是看在我面子上,你估计不能好好地走出央视大楼。”
“有吴叔叔在,我才不怕。”
吴锋刮了下她的鼻子,“少贫嘴。不过真的很可惜,你很适合那个位置。柯安怡……”他咂嘴。
“我更适合《午夜倾情》。”
“不知夏奕阳听到这消息,是想叹气呢还是想笑?”
“我晚上给他打电话,问问。”
吴锋失笑,按下电梯键,秦沛从里面出来,冲着叶枫一瞪眼,挤出两个字:“笨蛋!”
叶枫头一昂,视若无睹。
“你现在要去哪?”
“城市电台呀!于兵和小卫来接我的。”
等在外面的却不是于兵和小卫,而是娄洋。他和吴锋握了握手,替叶枫拉开车门。后座上放着一束向日葵。
叶枫打起道:“娄台不会是又有什么打算?”
娄洋轻笑,“这花不是送给你的。”
“那是?”
“《叶子的星空》!”
叶枫抚摸着花束,甜甜地一笑,“那我代她说谢谢了。”
城市电台的餐厅里今夜灯火通明,又是歌又是舞。叶枫喝了一杯,悄悄避到走廊,此时她最想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她算了算时差,然后拨了国际区号。
第一次是忙音,第二次……是一个粗鲁的男人,叽哩哇啦的狂叫个不停,后面还有嘈杂的人声,发音都非常奇怪。
上天既然安排他们相爱,幸福一定会是长长的。不知怎么,叶枫固执地这样认为,甚至偏执地肯定。
夏奕阳一行到达利比亚后,由大使馆安排了住处。大使馆已经开始登记中国公民的名单,统计人数。利比亚国内一片混乱,但是街头的行人看似还很平静。夏奕阳第一时间向台里发回了报道。接着,他们开车去国内一家建筑公司承包的工程处采访,途中经过反对党统治的街区,突然就失去了讯息。据说,那一天那个街区发生了枪战,有人员伤亡。
吴锋和叶枫说这些时,忧心忡忡。
叶枫反过来安慰他:“那边的通讯本来就不发达,如果有什么坏消息,大使馆肯定会打听到的。奕阳的手机不能说明什么,不是其他同事的都在关机中吗?他们只是记者,就是遇到反对党,应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的。”
吴锋想说就怕枪弹不长眼睛,但看看叶枫,他把话又咽了回去。台里现在也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自从在新闻里播报了这个消息,一下就引起了全国人民的关注。网友们自发地祈祷夏奕阳他们能平安地回来。
《午夜倾情》正式宣布更名为《叶子的星空》,有许多事要忙着。稍有闲时,叶枫又要上街为新公寓买这买那。她看中一套火红的卧具,被面上是手工绣的一个个“囍”,看上去特别喜庆。她和营业员讨价还价一个小时,最后用八折的价钱买下来了。为一个毛巾挂饰,她都会上街跑几趟。夏奕阳的家居服、休闲装、上节目的正装,一下子购了几套。这下衣柜就不空荡了。
她还和于兵去了汽车城,一家家4S店逛过去。店员问她给谁买车,她脸红红地回答:“我男朋友,他工作忙,没空过来。”
最终,她选择了奥迪一款新车,银色的,虽然黑色很稳重,她不愿意他装深沉,因为那副驾驶座是她坐,她有一半决定权。
于兵帮她把车开回新公寓的停车场,她将钥匙放进一个小礼品盒,郑重地放在餐桌上,这样子,他一开门就会看到了。
只有两个书房她没有布置,她要等他回来,陪她去买樱桃木的书桌。
苏晓岑和叶一州特地从青台飞过来,她和他们一块出去吃饭,一提到夏奕阳,她就挪话题。苏晓岑都哭了,叶一州红了眼眶。
“妈妈,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她很严肃地说。
三天了,利比亚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她整理放在别墅里的衣物,准备慢慢地搬去她的公寓,就这么翻出了过生日时他送的碟。她闪了会神,打开电脑。
呃?居然是他的录音。
“叶枫,关于我们同学的四年,虽然我讲得很豁达,但总是有一点遗憾,那段宝贵的时光怎么能是空白呢?于是,我把那四年找回来了。”
声音中止,屏幕上突然跳出一张张照片。
她吃惊地捂着嘴。
她和他合作朗诵《四月的纪念》,她在课堂上的发言,她第一次上播音课的羞窘,她在操场上跑步的身影,她们寝室拿到卫生红旗的集体合影,她第一次主持晚会,她和艾俐站在餐厅外面咬着鸡腿……
天……
“导演,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她脸红通通的,竖起一根手指,恳求地看着前方。然后,她深呼吸,微笑地说道,“观众朋友早上好,你现在收看的是央视二套的《晨间节目》,我是叶枫!七月的北京热情似火,出门不再是种享受。我们先来看看北京今天的交通情况……”
这是她在考取《晨间节目》主持人时的录影带。
他剪辑了许多画面,最后是她第一次在《午夜倾情》的直播,“晚上好,我是叶子……”
“现在我们之间再也没有间断了,叶枫,那么可否把以后的岁月都交给我呢?我会尽我所能,给你幸福,护你周全,会让你的笑容永远这样美丽。我爱你,叶枫!嫁给我,好吗?”
泪水从指缝中渗出,怎么拭也拭不尽。
真的很讨厌,没见过谁求婚用碟片的,而且还没有戒指,而且那时候他们还在怄气。
所以不答应,不答应,除非他走到她面前,好好地向她道歉,她才会勉为其难地考虑一下。
“叶枫,一个叫江一树的人找你。”保姆阿姨推门进来,看到她满脸的泪,吓了一跳。
叶枫愕然地抬起头,一路急跑地下了楼。
“是我,我是叶枫!”江一树是央视第二批去利比亚的人员。
“叶枫,我们和奕阳联系上了。枪战混乱中,他们被当地人抢劫了,所有证件和通讯工具全部丢失,有一个摄影记者受了点伤,现在已经与大使馆联系上,奕阳他很好,和我们一起完成采访任务,再一道回国。”
她又哭了,不是默默流泪,而是放声大哭。
《叶子的星空》首播那天,北京下雪了。小雪,柔柔地在空中飘荡,温度还没有降很多。公园里的枫树红如晚霞,叶子上落上一层薄薄的雪,美得令人窒息。
节目组开了香槟,买了花篮,叶枫的大幅照片挂在走廊上。
十二点一过,音乐响起,毛阿敏的成名曲《思念》。
“平对过惯了的日子,也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偶然有什么不同,就十分触目,微小的事情也引起震荡。今天却是个特殊的日子,何其开心,我们的《午夜倾情》正式更名为《叶子的星空》。对干听众您,叶子还是从前那个叶子。开播前,我站在玻璃窗前,眺望着北京城的夜景。今夜,在她富贵华丽的妆容中,多了一份温婉清雅。这样的夜晚,不刮风都是很凉的,自然的,心底就泛起几分愁绪。这样的愁并不荒凉,只是因为所爱的人不在身边,突然思念泛滥,突然想要一双温暖手贴上冰冷的面颊,在他的凝视中,微笑缓缓荡开……”
“叶姐想夏主播喽!”小卫闭上眼睛,轻轻叹道。
“嘘!”于兵用手指压住她的嘴唇,“不要说话,专心工作,一会我送你回家。”
“我才不要,你还是把叶姐保护好,才是正事。”
“今天我工作被人抢了。”
“谁?”
于兵挽起衣袖,看了看时间,“他现在应该下飞机了吧,嗯,晚上机场高速车少,差不多一小时能到。”
“你都说什么呀?”小卫听得一头雾水。
“想知道吗?路上告诉你。”
摘下耳机,叶枫闭上眼,静静地坐了一会。打开直播间门时,好奇怪,外面的监控室没人。她把资料和碟片整理了下,回办公室拿出包,站在走廊上喊了于兵几声。
有个同事接话道:“他去开车了,让你到保安室等。”
一出大楼,发觉雪已经停了,地上的落雪差不多融尽。天空竟然挂了一轮明月,星辰点点。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系紧大衣的腰带,慢慢地走着。
保安室外的路灯下立着一个人,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个人头发长了,满脸的胡渣,消瘦了些,很矛盾,他看上去又憔悴却又精神奕奕。
他朝她伸出手,她将包递给他,“谢啦,帅哥!”声音是颤栗的。
他没有说话,嘴唇微微发抖。
她挽上他的手臂,下一秒,她突地脚步一转扑进了他的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埋首在她清凉的发丝中,深深地嗅着他渴慕的气息。
小卫和于兵躲在廊柱后面,大气都不敢喘。
保安佯装在检查录像,不住地清咳。
“饿吗?”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饿!”她很老实地点头。
他摸摸她的脸,“好,回家我给你做六星级的面条。”秦沛去机场接他的,一上车就给了他一拳,然后让他看视频,是叶枫与柯安怡PK录影。
看完,他笑了笑。
秦沛递给他一个大白眼,“没什么感想吗?”
他摇头。相爱的人之间不需要用上感激、感想、感动,只要让对方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就好了。
一辈子是天长地久的细水长流,而不是一朝一夕的轰轰烈烈。
她不想他因为她而感动到痛哭流涕,这是她爱他的方式,他知道了。如他等她的六年,他不是想打动她,只想她知道,他爱她。
他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没有开车。两人也不着急,牵着手坐在站台上等公车。晚上的公车间隔时间比较长,等了好一会,都没有车过来。
她突然挣开他的手臂,坐直了身子,“有没给我带礼物?”
“这个算不算?”他啄吻了下她的唇。
她回吻了他一下,“不准打岔。”
“那这个呢?”他的掌心里突然多了一个丝缎的盒子,他缓缓地打开,月光下,钻石的光芒灿如星光。
“非洲产钻石,这是利比亚的特产吧!”她喜滋滋地伸手欲接。
“利比亚的特产是石油,空姐不让我带上飞机。”他抓住她的左手,不容反抗地将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本来想带你一起去挑,你却和我捉猫猫。飞机在香港停留了一个多小时,我跑出去买的,尺寸应该不差,我量过的。”
“那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皱皱眉。
“我们结婚吧!”
“如果我不向你要礼物,你准备什么时候拿出来?”
“等你睡着了,直接套你手上。”
“呃?”
“因为你喋喋不休地没完没了,现在你觉得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合适吗?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托起她的下巴,脉脉凝视,“叶枫,做我的妻子,好吗?”
他深深地吻住了她。
当他的唇一碰触到她的时,她的唇已为他启开了,纵情地吮吸、轻咬、搅拌,她想再矫情一会的,但想想,聪明的女人应该懂得适可而止。
“好!”过年就二十七岁啦,也能嫁了。何况不是每个女人都能这么幸运,可以嫁给爱自己、自己也爱着的男人,所以……她反被动为主动,火热地回吻着他。
他和她周日回青台一趟,也不知他是怎么说服苏晓岑和叶一州的,就她陪外婆去菜场一趟,婚礼的时间就定下来了。在新年,全世界同庆的这一日。
“这日子好,以后就不用费心地记什么结婚纪念日了,过新年一同庆祝了。”苏晓岑说道。
她气得直咬牙,却无力反驳。可怜的她还没去过四川,第一次去,就是小媳妇的身份了。
广院的裸程要结束了,有天下课,她去了足球场,草地已经枯黄了,上面落满积雪,她走到中央,坐了下来,轻声说道:“艾俐,我要结婚了,记住哦,穿上漂亮的衣服来给我做伴娘,别让我丢脸。”
风刮起雪花,在她身边旋起一个圈,她笑了。
注册登记是挑的十二月中的一个周四,主要是那天天气不错。赶在新年结婚的人很多,排了半个多小时的队才轮到他们。
登记后,两个人都回台里了。
上床休息时,差不多是凌晨三点。她拉窗帘时,听到手机有短信进来。
“叶枫,一切都已妥当。今天,第一次在奥克兰的天空看到了彩虹。行走在街头,心情是宁静的。我很好,你呢?”
她微笑着合上手机,掀开被角,钻进被窝,贴上温暖的胸膛。一双长臂从她身后替她掖好被角。
她也很好。
窗外,星光璀璨,月色正浓。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