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各地的方言太多,有的听起来根本不知所云。
给夏奕阳做翻译的是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叫乌姆,做过中学老师,现在和女儿租住在一间窄小的屋子里,里面除了海绵垫和床单被罩,一无所有。他的妻子和另一个孩子在一次战火中失去了生命。他告诉夏奕阳:“我的两个孩子学习都很优秀,我盼望他们能成为医生、工程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希望战争尽快结束。我想回家,我想念院子里的玫瑰花树。为了逃离死亡,我们背井离乡。但在这里,我们只是为了生存,家才是我们的天堂。”
高大消瘦的男人,两行泪水从深陷的眼窝处流下,打湿了腮下乱蓬蓬的胡须。
夏奕阳问:“我能给你拍张照片吗?”
他黯然地点点头:“拍吧!”
得知夏奕阳想去南部,乌姆有点为难,考虑了半天,最终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夏奕阳送给他几瓶清凉油和风油精、红花油,还送了一对无锡大阿福给他女儿做礼物。两个胖娃娃团团坐,一个怀抱狮子,一个怀抱麒麟,非常可爱。乌姆喜出望外,像个孩子般哭了,他知道这几样都是好东西,是中国传承了上百年的瑰宝。他哽咽着对夏奕阳说,经历了六年的战争,他已经忘记了这世界上还有“礼物”这个词。
夏奕阳的心仿佛被揪住,这些只是小小的礼物,不值几个钱,可得到的感激却是这么重。这是叶枫给他准备的,他当时还嫌占地方,他要带的东西太多。叶枫说,在沙漠里,一瓶水肯定比一块金子值钱,水可以续命,金子能干吗,那么沉。你在那儿采访,人生地不熟,必然要求助当地人,给钱不一定能行,而一些生活必需品、一些药物、一些小礼物,说不定更可行。不要小看人情,人情代表的是心意,是尊重。尽管语言不通,但心意是相通的。
可能是读书时,叶枫年纪小,被人“牙套妹牙套妹”地喊了四年,尽管两人后来结了婚生了孩子,但在夏奕阳心里,真没把叶枫太当个大人,他疼她、宠她,如恋人如妹妹如孩子,舍不得对她高要求,事事替她安排得妥妥当当,然后,思维定格,就成了习惯。这一刻,他强烈地意识到,叶枫不再是个孩子,不再是妹妹,她张开的双臂,一样可以遮风挡雨;她的肩膀,同样可以是温柔的港湾。她也会体贴,也能善解人意,考虑如此周密,其实她真的不擅长这些,不知找了多少人打听,这一切,只是因为在意他、爱他。
夏奕阳仰起头,叙利亚的夕阳并不美,苍老、憔悴,四周一片斑驳,可是他的心情很好,有种用口说不出的幸福。他问乌姆:“明天我们可以出发吗?”
乌姆没有立即回答,出去了一趟,回来后,他朝夏奕阳做了个“OK”的手势,说道:“我租了辆车,这样我们时间自由,你可以看到更多的地方。而且车上可以放更多的水和食物,我们还可以带顶帐篷,晚上赶不到旅馆也不用担心。”
夏奕阳感激地拍拍他的肩,没有多说。
一路上还算顺利,乌姆的行程安排得非常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是信号不好,手机除了拍照片,没什么大作用。夏奕阳的相机内存没几天就满了,每到一处,采访结束后,他都要拍街市,拍行人,拍建筑,拍没有水的河流,拍列车的轨道,连路边的杂草也拍。乌姆不明白他拍那些有什么用,但他建议夏奕阳把存储卡和采访用的录音笔和采访本藏好。“万一遇到什么事,你这几天不就白干活了。”
“会有什么事?”夏奕阳问道。乌姆耸耸肩。
这一天,他们经过一个挨着沙漠的小镇,这个小镇是夏奕阳一路过来最像小镇的小镇。这么说很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镇上的房屋破败得不太严重,街道很干净,清真寺的金顶高大而闪光。顶着水罐穿黑袍的女子从车边静静走过,奔跑的孩子虽然衣服很旧,却不破烂,街道上有商铺,只是货架上空荡荡的,可都坚持开着,大门擦得干干净净。就连持枪巡逻的士兵看上去也不那么可怕。夏奕阳讶异极了,他让乌姆开慢点,他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突地,车后传来一声暴喝,乌姆握着方向盘的手一抖,车差点撞上迎面驶来的一辆汽车。
紧接着,又是一声更森严的暴喝。
“他……他们是让我们停车吗?”乌姆苍白着脸,上下牙打着战。
夏奕阳扭头朝后看去,一柄乌黑的枪管远远地对准着他,另外几个士兵则怒目相向。从制服上辨识,他看不出他们属于哪个派别。“可能是!别怕,我们有通行证。”夏奕阳安慰道。
乌姆强撑着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时,膝盖软得站都站不住。几个士兵走过来,死死地瞪着夏奕阳。“那个!”举枪的士兵指着夏奕阳手中的手机。夏奕阳递给他,他接过,仍死死地看着夏奕阳,下一秒,他突地举起手机砸向路边的一堵残墙,机身顿时四分五裂,他还嫌碎得不够彻底,又用脚踩了几下,对着夏奕阳歪歪嘴,挤出一丝阴森森的笑意。
夏奕阳知道他在激怒自己、试探自己,这时稍有不恰当的行为,生与死就在一线之间。害怕么?怕的,但他不能怕,怕会显得心虚,他要表现得坦然、镇定。
乌姆一下就瘫在了地上,然后两人就被带到了附近一所房子里。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语言,夏奕阳竟然一句也听不懂。他试着分别用阿拉伯语、英语、法语和他们沟通,向他们展示自己的通行证和护照,很配合地打开随身的采访包给他们检查。有一个人似乎情绪松动了,转过身去打电话。乌姆悄悄地告诉夏奕阳,他是在核对你的身份。
夏奕阳暗暗松了口气。核对的时间很长,他们还把租来的车后备箱打开,甚至车轮都检查了一番。“你们可以回去了,是回去,不能在这儿停留。”核对的那个人没收了夏奕阳的笔记本电脑,但是护照和通行证归还了。
乌姆忙不迭地点头,拽着夏奕阳,要不是担心士兵生疑,他恨不得拔脚就跑。
“你听到了吗?”夏奕阳站住车边,神色凝重。
乌姆竖起耳朵,习以为常道:“是飞机,飞得很低,没什么的……”话音未落,几声轰响远远地传来,大地开始摇晃。
“空袭!”士兵们大叫起来,争先恐后地跑出房间。
袭击的地方,目测离这儿不过几十公里,腾起一团团烟雾,行人慌了,大街上到处都是疯狂逃窜的人群,警笛声,尖叫声,哭喊声。夏奕阳很奇怪竟然闻不到炸弹爆炸后的硝烟味、硫磺味。
“呕……”拽着他的乌姆手一松,双腿一弯,跪在了地上,吐了一地。不止是乌姆,不远处,一个光着脚头发卷卷的孩子也吐了,吐得小小的身子的蜷成了一团。
身边的士兵倒吸一口冷气,吐出一串词,不需要乌姆的翻译,夏奕阳很意外地听懂了。他们说的是:“真主呀,是生化武器!”
青台夏天雾多,挨着海,空气湿度大,天气闷热,一夜过来,雾浓得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碧海蓝天那如画的场景,很少见。只有风来时、雷雨后,浓雾被吹开,才能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海鸟欢叫着飞翔,出海的船张着帆徐徐归航。
政府宿舍区后面有一片水杉林,水杉脉胳清奇的叶面在阳光下闪烁着,呈现出深浅不等的绿色光芒,看起来格外鲜活。林中,昆虫挥动着翅膀,嗡嗡地飞来飞去。
叶枫就在这嗡嗡声中醒来,一睁开眼,便看到坐在窗边坐着的小小身影,还有摇着尾巴示好的狗狗。
她允许自己又赖床一分钟,感觉头不晕,鼻子不塞,身子也不发沉。她乐了,昨天那热度原来不是感冒前兆,而是想爸妈想晨晨想的,这不,不吃药就好了。
听到床上传来声响,正努力保持安静的晨晨立刻看过来,对上妈妈微笑的眼睛,晨晨就笑了,小心翼翼从椅中探下身,张开双臂,一人一狗,摇晃着扑了过来。叶枫抱起他,脱掉鞋子,对着小心口就亲了过去,晨晨笑得越发大声了,不住地喊:“妈妈,妈妈……”
这是他最喜欢的和妈妈的玩闹方式,两人能乐此不疲地疯很久,直到晨晨笑到直喘,阿姨实在看不下去,出面抱开晨晨才停止。
叶枫是早晨五点到达青台的,晨晨睡得正香,她趴在床边看着。晨晨仿佛感知到她的存在,眼睛睁开了一会儿,对着她眯眯地笑着,嫩嫩地叫了声“妈妈”,侧过身子,又合上了眼睛。
叶局长说,他做梦了,梦见你啦!叶枫听得心发酸又发软。
晨晨也许记不得做了什么美梦,可是得知妈妈来青台了,两只眼睛就一直弯成了月牙儿。牙也不刷,牛奶也不喝,每天早晨的数数也不数,画画也不画,也不陪外公散步了,什么都是等妈妈醒。明明很饿,还不让人叫醒妈妈。自己先轻手轻脚地跑进去看一眼,然后索性就坐在床边看着,这一等就等到十点,早饭和午饭一块儿吃了。
于是,叶枫陪着晨晨一起刷了牙,吃了饭,数了数,画了画,逐个表扬了又表扬,顺便再把墨墨也夸了下,这才和叶局长说上了话。
苏书记早晨六点就出门了,今天去为一个招商引资项目的落成典礼剪彩。那是个台湾企业,董事长有点老派,做什么都请人算时辰。今天剪彩的最佳时辰是早晨的六点五十六分,苏书记是个随和的人,客随主便。
一到夏天,苏书记就特别忙碌,先是帆船节,然后旅游节,今年还多了个世界游泳锦标赛。连晨晨都知道外婆忙,要天黑黑才回家。
已正式退居二线的叶局长则清闲多了,不过,他把生活安排得很充实。他本身就是个专业型人士,以往没有时间,现在终于可以好好地钻研下自己的专业。前不久就在一家国际权威刊物上发表了一篇论文,还被青台大学聘为客座教授,一周开一次大课。其他的时间,他陪晨晨,偶尔还抢了阿姨的菜篮,去菜市场调查物价。
叶局长的头发差不多灰白了,身材清瘦,笑容温和,即使青春已逝,仍是个儒雅俊逸的老帅哥,叶枫觉得夏奕阳老了后也会是这样。
“我们出去走走吧!”叶局长爱怜地看着吃饱喝足的叶枫,像只猫一样团在沙发上,过年那会儿养起来的一点肉,又不见了。他这个女儿,是真不娇气,就是爱藏事。遇到事,能自己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自己咬牙熬着,从不向他们叫苦叫累,更不提求助了。这很窝心,可是也让做父母的心疼不是么!
叶风嘟嘟嘴:“外面热呢,我不想动。”
“你就是要动动,出点汗,不然晚上热度说不定会反弹,还想不想和晨晨睡了?”
正在小桌子折纸飞机的晨晨立刻丢开纸,拿过自己的小帽子戴上,还让阿姨找出遮阳伞。“妈妈打伞,不热。”
叶枫被儿子暖到了,换了条舒服的棉裙,祖孙三代在正午十一点半时,出门散步。
水杉林里空气热烘烘的,走几步,全身就湿漉漉的,但是出了汗,堵塞的毛孔畅通了,能好好地呼吸了,身子反倒觉得轻松。晨晨怕累着妈妈,坚持自己走,不要妈妈抱。他认得不少的植物,看到一株,就停下指给叶枫看。他能说出它们的名,还知道它们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枯萎。在一棵老树下,他发现了一只蜗牛,拖着灰白色的身子从落叶堆上滑过,然后爬上一根树枝。它蹒跚地爬到一半,往旁边一歪,掉到了地上。晨晨惊呆了,和墨墨蹲在那儿,小手戳呀戳的,想帮忙又不敢,急得直抓耳朵。
叶枫被他那样,逗乐了,拿根树枝想过去帮忙。叶局长拦住了她:“这是他的乐趣,让他自己想办法。”
蜗牛背着重重的壳,再次出发。这次,它成功地爬上了枝干。晨晨仰起头,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开心地跑过来,牵住叶枫的手,兴奋地把刚才的一切告诉妈妈。叶枫发现晨晨的表达能力很强,他能把蜗牛的笨拙和坚强描述得形象生动,而且前后连贯。这应该是夏奕阳的功劳,他给晨晨讲故事,总是讲一半,然后后面让晨晨自己发挥。次数多了,晨晨就能编故事了。
“想爸爸吗?”叶枫摸摸晨晨的头,轻轻问。
晨晨点头,大声地说:“想!”叶枫拿出手机,一切都很安静。倒是叶局长的手机响了,苏书记中午赶不回来吃饭。叶枫听了两句,便牵着晨晨向前了。林子里的雾仍很厚重,潮湿的空气在树木之间缓缓流淌,叶片腐烂的味道弥散在四周。再往前,就是大海了。这个地方,叶枫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叶局长追了上来,叶枫转过身:“爸爸,你觉得苏书记是个自私的人么?”?叶枫真的替叶局长打抱不平,论才能、性格、身高,明明都是叶局长强,可是苏书记却硬生生冲在前列。别人家里,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他们家是反的。幼儿园到高中,叶枫在青台十五年求学生涯,家长会几乎都是叶局长出场,如果忙不过来,就换小舅。叶枫记得第一次去商场买文胸,也是叶局长带过去的。他那么认真而又谦虚地对人家店员说:我家孩子今年十四岁,正是发育关键的时刻,书上说,要穿合体的内衣,这方面我不懂,你是专业人士,请帮忙替她选选。面料一定要好,孩子贴身穿呢!本来觉得一个大男人逛女子内衣店怪怪的,听了叶局长的一通话,店员的立马态度不同了。
叶局长眼中露出温暖的笑意,叶枫知道爸爸是真的不介意。
“你妈妈走到现在,有机遇,有才能,有努力,并不是因为我的牺牲和成全,我甚至很多时候都帮不了她,明知她很辛苦,我也只能看着。我能做的就是让她回到家,能吃一口可口的饭,好好地睡一个觉,她想说几句心里话时,我听着。我这样做,不是因为我伟大,我豁达,我宽容,而是我是她丈夫。婚姻里,没有一杆天平,一个人付出多少,另一个人也必须付出多少,这才叫公平。不能这么势利的,你要觉得我能为另一个人这么付出、这么着想,这是件幸福的事,那么,你才是真正懂得婚姻。这是我一个结婚三十六年的人的感悟。”
叶枫挽住叶局长的胳膊,娇嗔地把头倚着叶局长的肩膀:“爸,真该让你去主持《叶子的星空》。”
“好呀,等搬到燕京后,咱俩轮岗。”
叶枫想象了一下叶局长坐在播音间里的情景,“扑哧”一声笑出来。
“去燕京的时间定了吗?”
“国庆后。本来是五月,但你妈妈想等游泳锦标赛后,这么大的赛事,交通、安保、场馆安排等方方面面的工作,她说走就走,会给接任的人添很多麻烦。她在青台这么多年,投入的不只是精力,还有感情。最后一件大事,她想画个完美的句号。”
叶枫点点头:“有时候工作太负责也不好,累!真想你们明天就搬去燕京,那样我就天天回家和晨晨睡。”
“奕阳呢?”
“他爱在哪在哪。”
“又闹别扭了?”叶局长一抬眉,笑道。
“什么叫又,明明是他惹我生气,他……”先宰后奏,不管她的拦阻,就义无反顾跟别的女人走了,虽然是为了工作。叶枫想起这事,依然恨难平。
“爸爸和我、妈妈一起睡。”爸爸不在这,晨晨忍不住帮腔了。
“不要,你爸爸是个坏蛋。”说好主动报备行程,言而无信。
晨晨急了,小眉头蹙起,拽住叶枫衣角:“爸爸不坏!”
“就坏,就坏,就坏!”重要的事,说三遍。
晨晨的嘴巴一扁,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握紧小拳头,才没有让泪水掉下来。“爸爸好,很好,会做小兔、小猴、瓜瓜、果果,给晨晨读《小王子》,给晨晨洗澡,还……”小肩膀一耸一耸,还是没撑住,堤崩了,泪奔了出来。
叶局长啼笑皆非地看着眼前的母子:“叶枫,你真是的,都不如一个孩子懂事,快道歉。”
叶枫蹲下来,笑着刮了下晨晨的鼻子,用纸巾擦擦眼泪:“小傻瓜,妈妈在和你开玩笑呢!”
“玩笑?”晨晨歪着头,不解。
“对,就是妈妈呀,太想爸爸了,然后故意说反话,这也是一种表达方式。晨晨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晨晨大度道:“妈妈也最好。”
叶枫惭愧不已,抱着儿子亲了又亲。为了表示悔改,她决定带着晨晨去沙滩捡贝壳。叶局长无语极了:“叶枫,你能不能靠谱点,你俩想晒熟做阿姨的晚餐么?”
“杉林后面有一块沙滩,那儿背阴,要到晚上才有阳光,那儿,我熟着呢!”
叶局长想起是有那么一块小小的沙滩,叶枫心情不好时,就爱跑那待着,一找一个准。他深深地打量了叶枫两眼,没多问,只叮嘱道:“别下水,注意安全。”
晨晨已经雀跃起来了,眼睛亮得像早晨的启明星,小脸红扑扑的。叶枫自责地与晨晨贴贴脸颊,外公、外婆终究年纪大了,照顾他虽无微不至,但太过小心。他只远远地看过海,看着海水卷起千重浪,看着人家的孩子在沙滩上追来追去嬉戏,看着一柄柄遮阳伞比杉林里的蘑菇还要鲜艳。对于生活在海边的孩子,就这样看着却摸不着,似乎有点残酷。
出了杉林,转个弯,下坡就是沙滩。海风习习,刚刚在杉林里潮乎乎的气息瞬间就被蒸发了。不等下坡,晨晨就要求脱鞋,浪花每一次扑打过来,他就“哇”一声。叶枫也有点按捺不住,卷起裤管,蹬掉鞋子。“冲呀!”母子俩像出镗的炮弹,沿着山坡,向沙滩冲去。
冲到半截时,叶枫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步,生气地瞪着沙滩上端坐得像个雕塑的人,碎花的长裙,宽沿草帽,遮掉半个脸的大墨镜。谁呀,这么讨厌,不请自来,她不知这沙滩是有主的么!
她加重了下坡的脚步,雕塑转过身来,嘴巴吃惊地张开,墨镜摘下,睫毛不敢相信地眨个不停。
“叶枫?”
叶枫也讶然道:“袁霄,你怎么会在这?”
“不然去哪儿呢,去人多的地方,给人围观么?”袁霄无限心酸地自嘲。
《听说》是一部讲述听障人的爱情影片。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电影的大部分时间根本不需要音响,这也应了电影中的一句台词——爱情和梦想都是很奇妙的东西,不要听,不用说,不用被翻译,都可以感受到。纯洁的亲情,纯净的爱情,一切的一切都如同湛蓝的天上飘过的白云,这个时候真的不需要雷声的轰轰烈烈。<!--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