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狗之徒,再来十万,又有何惧?”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荀贞在密切地观察攀爬云梯的黄巾士卒,这时他举起了环首刀,下令说道:“长矛手,预备!”
旗手挥动军旗,打出旗语;传令兵沿着城垛飞奔,传达命令。
每个云梯前都有五个矛手,两个在前,三个在后。接到命令后,齐齐将长矛平举而起,对准了云梯。每两个云梯之间,荀贞又布置了一队刀斧手,以防有骁勇的黄巾士卒冲破长矛手的包围。刀斧手也做好了准备。
钟繇、杜佑穿着吏服,荀攸、戏志才穿着儒服,四人抽出佩剑,向后退了几步,由十几个甲士护着,既紧张、又有些兴奋似的,皆睁大了眼,死死盯着前边云梯露出城头的部分。
许仲、刘邓、程偃担忧荀贞,把早前出城作战的宾客们安顿好后,各带了十来人,重回到了城上,刚好赶上这次战斗,护卫在了荀贞的左右。
……
左边云梯上,一个黄巾士卒的脑袋露出了城垛,刚露出发髻,还没看到他的脸,守在这架云梯前的守卒大喝一声,将长矛向下刺出,中了他的肩头。这个黄巾士卒失去了平衡,惨呼痛叫着掉下云梯。
百余步外,右边第二架云梯上,露出了第二个黄巾士卒的脑袋。
先前那个跌落云梯的黄巾士卒的惨呼惊动了守在这架云梯前的郡兵,五个矛手里有三个都扭头去看,脸还没有扭回来,这个黄巾士卒就跃上了城头。一寸长,一寸强,长矛适合远战,一旦被这个提刀的黄巾士卒近身,这几个长矛手就要危险了。
五个长矛手手忙脚乱,齐齐刺出长矛,想要把这个黄巾士卒逼下去。这个黄巾士卒的动作很灵敏,十有八九是游侠出身,或学过技击,如一条游鱼也似,间不容发地将几条长矛悉数躲过,挥刀劈砍,砍伤了一个矛手。剩余的四个长矛手惊骇慌张,忙不迭要往后退。
荀贞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推开许仲、刘邓,就想冲上去。
便在此时,一个身影跃过去,撞入长矛手中,手起剑落,刺中了这个黄巾士卒的后背,抬起一脚,把他踹下城墙。荀贞停下脚步,定睛一看,却是辛瑷。
这第二个黄巾士卒刚掉下,又一个黄巾士卒从这架云梯上露出了头。荀贞暗呼侥幸,这个黄巾士卒若能再快一步,辛瑷刚才怕就难以那么轻松地偷袭成功。
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越来越多的黄巾士卒爬到了城头。
“轰、轰、轰”,一声又一声的闷响从城下传来,是那百余扛着树干的黄巾军兵卒到了城门外,在撞击城门。
尽管至今与波才没有接触过,荀贞对此人亦有些敬佩了。
先是短短的几天里就组织了数万人起事,接着统带这数万人来攻城,又在第一次攻城失利后能很快地吸取教训,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再度组织起第二次进攻,并且在第二次进攻时学会了兵分两路,一路从城头进攻,一路从城门进攻。
不管是从组织能力上讲,还是从学习能力上讲,这个波才都是一个人杰。
他想道:“如果让我和他换一个位置,我能做到他做的这些么?”答案是不能。
别的不说,就只波才眼下表现出的对这数万人的组织能力,荀贞目前就做不到。
高祖刘邦曾问韩信:“像我这样的人,能带多少兵马?”韩信答道:“十万。”刘邦又问韩信:“你呢?”韩信说:“臣多多而益善。”能带十万人征战沙场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寻常将校的“将兵”能力不过数百、数千罢了。
荀贞自忖,给他五千人,以他现在的能力,他可以带领,给他万人以上,他就带不好了,而波才却能统带数万人攻城,最重要的,这数万人还是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农人,这份组织能力远过荀贞。
……
只是可惜,波才虽有杰出的组织能力,手下的兵卒却不争气,他的第二次进攻也只坚持了半个时辰不到,就以失败终结。
然而,尽管接连取得了两次胜利,并且胜利得来的都很容易,荀贞脸上的神色反而却越发凝重。
第一次与波才交锋时,郡卒无一伤亡。这第二次交锋,导致了十几个伤亡。他问自己:“下一次呢?”戏志才说得很对,黄巾军虽有种种的不足,他们巨大的人数优势却足以将一切不足弥补。
第二次攻势过后,黄巾军没有像上次一样立刻组织人手,发动第三次攻势,而是等到傍晚时分,趁着守卒吃饭的空儿,又发动了一次突袭。短暂的交锋后,他们如潮水也似地退下了,给城上又留下了十几个伤亡。
……
夜幕来临,笼罩大地。
这守城的第一夜,黄巾军没有再发动攻势,但是从入夜开始,每隔半个时辰,却必会遣派数百人到护城外敲锣打鼓,大呼大叫。
荀攸、戏志才面面相觑。钟繇说道:“倒是小觑了波才妖贼!”
这分明是疲兵之计。
在用兵的诸多计策里,疲兵之计可谓阳谋。你明知敌人是想使你疲惫,但却又不能不管不顾。如果不理会他,万一敌人变虚为实,真的攻上来怎么办?
荀贞没有下城,枕着佩刀,裹甲露宿城头,一夜被惊醒了七八回,最后好容易朦朦胧胧睡着了,又觉得好像不断有人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也不知是在做梦,还是真的有人在他边儿上走来走去。他努力想睁开眼,但累了一天一夜,实在对抗不了睡魔。夜风冰寒刺骨,令人如堕冰窟。他突然惊醒,看到了钟繇、杜佑焦急的面容:“贞之,贞之!快醒醒。妖贼又开始攻城了。”
他费力地撑起身子,向城头看,黄巾军那粗陋不堪的云梯再一次跃入他的眼帘。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