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荀贞听到这里,微微点头,说道:“文若,你此言不错。你接着说。”
荀彧继续往下说道:“吕布、袁术不合,必难同心,此其一也;吕布武夫耳,有勇无谋,袁公路既贪婪又残虐百姓,傲慢自大,无有远见,也是个难以成事的,此其二。
“故此,就算在当前的形势下,袁术、吕布趁孙豫州之亡,大举侵犯汝南,纵能占得一时之上风,然而以彧之陋见,汝南终还是难以为他俩所得的!甚至说,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俩之间,就会互相反目,彼此争斗起来。因此,彧以为,汝南这边其实是看似紧迫,而并不紧迫。”
荀贞点了点头,说道:“此言有理。”
荀彧说道:“汝南那边似紧而实缓,亢父这边则就不然了。曹孟德此人,明公对他是十分了解的,当年讨董,诸侯皆不敢进,唯曹孟德敢与明公、孙豫州一起,进击董卓,由此便足可见,此人断非袁公路、吕奉先之流!这个人,知兵敢战,能得人心,实明公之强敌也。
“因此兖州如果再被他夺回,对我徐州就会非常的不利。故彧以为,目前来说,还是应当以解亢父之围,收复山阳、济阴为重!至於汝南,无须精卒,遣一偏师往去,暂解其急,足矣。”
荀贞听了,寻思稍顷,问张昭,说道:“张公,你以为文若之言何如?”
张昭听了荀彧的分析,自叹不如,答道:“明公,文若见识,高出於昭。而今看来,确是仍当以解围亢父,收复两郡为重。”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明公,汝南却也不能置之不理,否则只靠孙伯符的话,恐怕他真的是难以抵御袁公路、吕布的进犯。”
其实这又何须张昭说?
不管是从整体的战略布局说,还是从与孙坚的关系说,荀贞都不可能对孙策的求援不作理会。
荀贞想了一想,说道:“文若所言,正合我意,张公所言,亦极为是。文台与我情同兄弟,今他不幸被吕布所害,我是一定要为他报仇的,只是眼下,兖州这边有孟德这个劲敌,我暂时不能分身亲自往去相助伯符。不过,援兵我自然肯定是要派的!
“不但要派援兵,我还要今天就向朝廷上表,表伯符为豫州刺史。”
如果说遣兵去援孙策,是军事上的帮助,那么表孙策为豫州刺史,就是政治上的帮助。
只有把孙策表为豫州刺史,那么孙策才能名正言顺的号召、指挥汝南当地的百姓、士人来抵御袁术、吕布的进犯。
当然话说回来,现在朝廷远在长安,且在李傕等人的操纵之下,但凡诸侯上表,所谓表谁为什么官职,通常都是诸侯自己写一道表文,然后派人往长安一送,或者甚至连送都不送,这任命就算是这么成了,那这表文有什么含金量没有?还真没有什么含金量。但有了这一道表文,至少是装了装样子,算是走了走程序,总比没有一道这样的表文强,这是其一;其二,表文虽然没有什么含金量,可也要看上表之人是谁,像荀贞这样,或者像袁绍这样,有自己的地盘,在海内有名望之人,他们所上之表,那么自然就会得到一些人的认可、响应和支持。
特别荀贞,他家在颍川,其族,其姓本身在颍川、汝南就是相当有号召力的,那他这一道表文告示豫州之后,就等於是向豫州的士民表明了他支持孙策的态度,这对孙策,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
定下了这个应对之策,帐中众人散去之后,戏志才、荀彧留了下来。
戏志才问荀贞,说道:“明公,适才言道遣兵援助伯符之时,我见明公面似带犹豫,敢问明公,是不是在考虑应择谁为将,往援伯符?”
“知我者,卿也。我确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荀贞手底下可当方面之任的将领,无非荀成、许显、乐进、徐荣几人。
荀成现在历城,乐进现在亢父,荀贞今亲率兵来救兖州,徐州本土不可无重将镇守,许显被留在了郯县,这三人都没办法调派。只剩
下了一个徐荣,徐荣现在广陵郡,按说是可以调他的,可是就在小半个月前,刚得到了一个消息,说扬州刺史陈温病故死了,扬州一时无主,局势有可能会变得更加不安定,那么徐荣在广陵那边,眼下来看,也就没办法动了。
这样一来,还能遣用何人为援汝南的主将?
的确是一个难题。
这带兵去援汝南的主将,不是说随便挑一个人就行的。
首先,这个人得有一定的威望,没有威望的话,他就指挥不了徐州军中的那些骄兵悍将。
其次,这个人还得有能力,豫州现下的形势再像荀彧分析的那样“似紧实缓”,吕布海内悍将这一条,却是实打实的,如果派一个没有什么能力的人带兵过去,那是自寻败仗。
所以说,荀贞对此,还真是颇为为难。
他问戏志才,说道:“任往汝南驰援此将,望、能,缺一不可,卿以为,可择何人为之?”
戏志才笑道:“明公,忠有一人,足可担负此任。”
“何人也?”
“便是刘备。”
荀贞怔了下,说道:“玄德?”
戏志才说道:“玄德轻财重义,礼贤下士,於军中素有美名,是其望已足;其人自从明公以今,但凡大战,几无不与,多立战功,是其能也有。除此以外,最重要的是,明公待玄德如弟,在明公不能亲自驰援伯符的情况下,把玄德派去驰援,亦足可表示出明公对伯符之关爱。”
前两条原因也就罢了,第三条原因比较重要。
想想也确实如此,荀贞与孙坚情同兄弟,而孙策是荀贞的弟子,如今孙坚战死,孙策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如果随随便便地派一将过去,肯定是显不出重视,是会让孙策寒心的,而刘备名望、能力这两个方面不说,就平时看荀贞对他的厚待,如果说荀贞和孙文台情同兄弟的话,那他和刘备在外人看来也是情同兄弟,那么这个时候派刘备过去显然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荀贞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志才,你所言甚是,但是再让我想一想吧!”
却就在这天晚上,先后两人求见荀贞。
一人便正是刘备。
刘备入到帐中,俯拜於地,对荀贞说道:“明公,听说孙豫州不幸被吕布所害了?”
荀贞说道:“不错,今天孔德刚来,报知我了这个消息。”
孔德来的时候,刘备适有军务,故是未在当场。
刘备说道:“孙豫州今世之英雄也!却竟为吕布所害!可恨、可痛!明公,孙豫州既不幸身亡,汝南恐将危矣,汝南如失,将大不利於我徐州。备愚见,眼下之计,似宜遣兵往援。”
“今日帐中议事,已经定下发兵往助伯符。”
刘备说道:“已经定下来了么?哎呀,那就好,那就好。备刚还营不久,尚未闻此事,却是冒昧而来,打扰明公了。”
荀贞看了刘备一眼,又看他一眼。
刘备说道:“明公,可是有何军令要下给备么?”
“没什么令。”荀贞招手,唤他近前,说道,“玄德,你说这援伯符之军,我择谁人为将为好?”
刘备说道:“陈褒可也!”
“公道谨密有思,机智能应变,然其威轻,尚需历练,不可。”
刘备说道:“陈午可也!”
“午其人也,勇鸷有智谋,足堪方面任,然其性峻,今援汝南,需持重谨慎,不可。”
刘备说道:“陈到可也!”
“叔至稳重,能得士心,然稍缺机敏,不可。”
陈褒、陈午、陈到,是现在合乡诸营将校中,地位最高的三人了。
刘备听得三人皆不可,迟疑说道:“三陈若皆不可,……”
“玄德,你愿领此任么?”
刘备掩饰住狂喜的心情,说道:“明公,备愿为明公领兵往援!”
却是荀贞为何在戏志才提出刘备这个人选时,没有当时同意,而在此时,又主动提出?这是因为,想来想去,荀贞实在是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无奈之下,只好接受了戏志才的建议。
刘备虽是尽力掩饰心情,荀贞岂能看不出他的惊喜?
荀贞心道:“诸将皆以为我待玄德厚,而我一再不用玄德任方面,若久之,诸将必疑焉。与其诸将疑,背后议论,不如我今且用他。”
之所以决定用刘备为此次援汝南之主将,除掉无别人可用,及荀贞想的这个原因外,还有两个原因:根据刘备在原本历史中的表现,此人虽然终不为人下,但把他派去驰援汝南之后,完全可以把他再调回,此其一;荀贞现下今非昔比,良臣、武将,其帐下可谓文武济济,只一个刘备,还能翻了天么?荀贞相信他是翻不出自己的手掌心的,此其二。
刘备欢天喜地的领了这个重任,拜辞荀贞而出。
他走后不久,又来一人求见荀贞,乃是孔德。
孔德进到帐中,俯拜在地,说道:“明公,下吏孔德拜见明公。”
荀贞说道:“孔君,你夤夜求见,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孔德抬起头来,见帐中无有外人,便往前膝行了几步,靠近荀贞的座席之前,放低声音,说道:“明公,现在汝南的形势十分危急,孙郎虽然英武,然吕布,海内之悍将也,袁氏四世三公,袁术挟其家之望,二人若是并攻汝南,下吏以为,孙郎断难御敌守境。”
“我已决定,用玄德为将,至迟后日,就发兵往援伯符。”
孔德说道:“明公,吕布悍将,袁术名高,只以刘将军遣兵往援,恐难功成。况则,孙郎毕竟年少,德望不足,且虽孙豫州忠烈名著,汉之忠臣也,而其家非为名族,下吏深忧,便是击退吕布、袁术,单以孙郎之德名、家声,恐怕还是难以安抚境内的。”
他再次往前膝行几步,说道,“下吏斗胆,敢请明公亲率兵往援之!下吏身在豫州,知豫州之人情,敢报於明公,豫州士人,盼望明公都如赤子之盼婴儿,大旱之盼云霓也。”
孔德这话说的有点隐晦,其意似是含糊不清,但荀贞听出了他想要说的是什么,他分明是希望荀贞能够趁孙坚战死的时机,带兵去把豫州给占下来,把豫州收为己有。
说老实话,不管是忠臣也好,奸臣也好,不管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每个人喜欢的都是忠义双全的人,就算是坏人,他也喜欢忠义双全的人,他不可能喜欢坏人的,何况荀贞他还不是坏人,所以他对孔德这样身在曹营心在汉、背主忘义之人,他一直都没什么好感。
但此时听了孔德的话,荀贞倒是没有发怒,而是皱起眉头,说道:“伯符尊我为师,文台与我情同兄弟,豫州如今有难,我自然不会不救。君请放心,汝南,我是一定会帮伯符保住的。”
孔德听了这话,说道:“明公,你不打算亲自带兵去援么?”
荀贞不想与孔德多说,对孔德说道:“孔君,我已经写好了给朝廷的上表,表伯符继文台之任,接任豫州刺史。这道上表,我明天就会派人送呈朝中。你,不要在合乡多留了,明天你就回平舆去吧!把我上表朝中,表伯符为豫州刺史和至迟后天玄德就能率兵西去援助汝南,以及我会传檄汝阴的李通、荀愔,叫他两人相助伯符这三件事,你及早禀与伯符知晓。
“并且告诉他,至多半月,我就能击败孟德,回援於他。也就是说,他只要能守住汝南半月,我就会亲率援兵赶到。”
孔德不敢再多说什么,俯拜应道:“诺!”
却倒退出到帐外,明亮的月色下,孔德在帐外高大的军旗下站了一会儿,他喃喃说道:“只用半个月就能击败曹孟德,这恐怕不好做到吧!镇东,他是想怎么打这一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