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百里的弹丸之地上,曲折迂回行军长达五百多里之远,这又则完全是“运动中歼敌”的一个成功的运用。
所以,这场仗打完以后,再回想荀贞“运动战”的这个命名,戏志才等人都觉得十分贴切,便沿用了下来。
荀贞听了戏志才这话,说道:“志才,你细细说来,怎么个再来一次运动战?”
戏志才说道:“明公,孙子有言,‘用兵者当制於人,而不为人制’。察明公之此‘运动战’的精髓,实即孙子此言。当下之际,以忠愚见,若我军直接去与孙郎合兵,打吕布,首先,褒信城在吕布的手中,城外又有吕布亲统兵为城中外援,其城内外互相呼应,我军如果强攻,顾此失彼,定然不易,那么我军就不是制於人,而是为人所制了,这就将在全局上陷入被动。
“其次,我军先败张邈,复败曹操,虽皆大胜,但时至今日,已是连续作战近月,兵士固尚能一战,然亦快成疲兵矣,反观布军,其军将士之家眷多在褒信城内,为保家眷妻子,其军斗志必坚,则是在士气上,也不利於我军於现在就去打吕布。
“最后,张勋、乐就虽在吕布处於下风时,大概不会去帮吕布,但若我军小有挫败,他俩看到便宜,却说不得就会去相助吕布,这点对我军也不利。
“是以,以忠之愚见,现下之上策,不是去打吕布、去打褒信。”
荀贞说道:“现豫州之敌,褒信之外,便是颍川的张辽与雷簿、陈兰两军,不打褒信,志才,那你的意思是,我军现该先打颍川?”
戏志才说道:“不错,忠之愚见,我军现在正是应当先打颍川。”
陈到等人听了戏志才这话,不由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荀贞咳嗽了声,帐中安静下来,他不动声色继续问戏志才,说道:“你仔细说说,怎么个先打颍川?”
戏志才说道:“忠以为,若先打颍川,我军有三胜之利。”
“哦?哪三胜?”
“明公与忠等皆颍川人也,明公於颍川,德望素隆,而吕布前在定陵、郾县等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今如先打颍川,忠可断定,我军兵马只要一进颍川,颍川百姓必然夹道相迎,是我们有民心在手。此其一胜。
“颍川各县的吏员、本地的士绅豪强,多为明公故旧,我军入到颍川,他们也一定会积极响应。此其二胜。
“雷簿、陈兰与张辽两军对峙阳翟城下,都想夺城,而既已彼此顾忌都不敢攻城,现又有原驻河内的豫州兵已到阳翟城北的颍水岸边,在这种形势下,我军如由东而至阳翟,与豫州兵合力夹攻,忠料张辽与雷薄、陈兰两军必然惶恐,甚至可能会不战而逃。此其三胜。
“以此三胜在我,即往攻之,颍川何愁不下?”
荀贞拊掌,顾盼诸将,唤陈褒、张飞的字,笑道:“叔至、益德,君等以为,志才此策何如?”
陈褒、张飞等人尽皆膺服,俱说道:“吾等所言不足取,监军此策,乃方为上策!”
监军者
,戏志才的官职现为坚军中郎将。
戏志才说道:“先打颍川的话,不仅我军取胜容易,并且收复颍川后,对褒信的战局亦将会大有裨益。张辽既败,则即等同是吕布所部成为孤军,且张辽者,吕布帐下之上将也,其之败灭,必会动摇吕布军心,此其一;雷薄、陈兰一退,则张勋、乐就所部十之八九也就会萌生退意,此其二。如此,我军到时再至褒信,与孙郎合兵,夹攻吕布,是即便非我为人所制,而是吕布为我所制矣!其如丧胆逃窜,追击可也;其如胆敢不走,灭之亦如反掌!”
荀贞笑与陈到等人言道:“知我心意者,志才也。”
便就定下,按照戏志才的这个建议来进行下面的军事行动。
在平舆县内休整了两天,荀贞叫吴景留守城中,自率本部出发,沿沂水向西北而行,先到召陵,随后入至颍川。进入颍川后,继续向西北行约百里,前为颍阳县。
兵马还未到城外,遥遥就望见那乡间的官道之上,密密麻麻地聚集了许多的人,黑压压一大片,其中有本县的士人,也有乡里的父老,还有寻常的百姓。这些人或提着酒,或担着肉,有那家里有钱的,干脆赶着一群羊,都是来犒劳和欢迎荀贞及其所部的。
颍阳的大姓以祭遵、王两姓为主。两姓的祖上一为祭遵,一为王霸,都是跟着光武皇帝中兴汉室的功臣,名皆在云台二十八将之列。
便在那欢迎荀贞的士人中,有一老者,年约六旬,就正是王家现在的宗主。
荀贞在中军,闻得军吏来报,说是王家族长在道边相迎,赶忙下马,步至近前。
王家族长与荀贞是认识的,他虽年长,然是白身,故行了一礼,说道:“当年一别,已经快十年没有与明公再见了!明公昔在郡中的事迹,严惩豪强、击灭黄巾,乡里士民现今仍然还在传颂,可谓妇孺皆知矣!回想明公当日巡县,到我颍阳,处置不法豪强,及后来身先士卒,破灭黄巾,护我郡民的英伟的身姿,老朽经常还是感叹不已!这回吕布、张辽二贼侵我颍川,肆虐郡中,百姓生灵遭到兵灾的涂炭,士民私下里无不都说,倘若明公在我颍川,吕布、张辽这两个贼子又何敢如此猖狂?却不意忽闻明公亲率兵而归郡,真如神人之天降也!老朽於是赶紧率领宗族子弟、乡中父老出来迎接,未能及早恭迎明公大驾,尚请明公恕罪。”
荀贞慌忙回礼,说道:“岂好劳公迎接!折煞贞也,折煞贞也!”
王家族长,先已在道边设好了酒席,荀贞就与他坐下,地位够的几个士绅、父老也都坐下。
诸人稍作对谈。
那王家族长和士绅、父老们说及吕布纵兵掳掠定陵,屠杀百姓的种种惨状,皆是不觉泪下。
张辽部队的军纪好一些,从郾县去阳翟,经过襄城、颍阳的时候,不能说秋毫无犯,但对当地百姓劫掠的也并不是很多,不过虽然不多,兵马过境,却也肯定是会犯下些恶行的。说起张辽部在颍阳做下的恶事,王家族长等都是咬牙切齿,十分愤慨,——却毕竟定陵是别的县,颍阳则是他们的家乡,布军在定陵的暴行,自也就比不上张辽部在颍阳的恶行更叫他们愤怒。
再又说及雷簿、陈兰领兵从南阳郡的鲁阳县进入颍川以后,沿途於父城、郏县等地干出的烧烧抢掠等事,这位王家宗主甚至连袁术都给骂上了,气得白须乱颤,说道:“人言‘路中悍鬼袁公路’,此言果然不虚!老朽闻袁公路在南阳虐民残暴,上行下效,其兵今犯我颍川,亦是无恶不作,他竟是不顾袁氏美誉、不念汝、颍之好,而焚我乡里,杀我士民,可恨至极!”
荀贞抚慰这王家族长,说道:“闻得吕布侵犯颍川,又闻得文台不幸战死,我本该早日来解救家乡,然曹孟德、张孟卓无故犯我兖州,当时亢父形势危急,亢父如失,则我徐州恐怕也会遭到他两军的进攻,所以我不得不先解亢父之围,再来驰救颍川。是我来的晚了,有愧乡中父老。”说着,荀贞站起身来,朝诸人行了一揖,权作谢罪。
王家族长等赶紧都起身,连道不敢。
荀贞请诸人坐下,自按剑踱步,指向道上行往阳翟方向的部曲,说道:“不过现在我既然来了,公等便请安心,我一定会击灭张辽、陈兰、雷簿诸贼,为被他们所害的我颍川百姓报仇!”
王家族长起身说道:“愿将军能早日灭贼,还我颍川朗朗乾坤!”
荀贞与王家族长等略饮了几杯,就起身告辞,和部队一起到至颍阳县外,——颍阳县内本有张辽留下的一支兵马驻扎,但这支兵马人数不多,一听荀贞等亲自率兵来到,他们就落荒而逃了,这也是为何王家族长等能来迎接荀贞的缘故,因此,这颍阳之城,不需荀贞去攻,荀贞刚下令去,叫部队在此休整一日,军吏来报,有人自称是荀贞的族兄,在外求见。
迎了那人进来,确是荀贞的一个族兄。
颍阳与颍阴两县接壤,荀贞的这个族兄听说他率兵到颍阳了,故是赶来与荀贞相见。颍阴、颍阳相距很近,只有四十里地,所以他来得倒是挺快。见到荀贞,荀贞的这族兄倒也没有其它的什么事,叙过别情之后,就请荀贞回颍阴家中去看一看。
荀贞说道:“阳翟之危未解,我颍川父老犹在受张辽诸贼的残害,我怎么能够现在回家去看呢?”虽然已经快十年没有回过家乡了,但是大局为重,还是拒绝了他从兄的这个请求。
其从兄出外,把荀贞的回答说将出去,那刘家族长等闻之,无不为之赞誉称许。
在颍阳休了一晚。
是夜,阳翟城北的豫州兵派了军吏来到,向荀贞汇报了下阳翟占据的近况。
次日荀贞率部,渡过颍水,沿颍水西北而上,向阳翟进军。——颍阳、阳翟都在颍水的岸边,阳翟在颍水南岸,颍阳在颍水北岸,是以向阳翟进发,先得南渡颍水。
颍阳离阳翟不到百里,上午拔营,到了傍晚时分,先头的骑兵部队已经看到了阳翟的城墙。
这支部队的主将不是别人,便是张飞。
张飞到阳翟城下看了一圈,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