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不再隐秘部队的行踪,消息很快传开,被李乐等将获知。
李乐、韩暹、胡才等白波诸将虽屯兵地不一,但彼此相距都不甚远,皮氏、猗氏到安邑都只约百里上下,所以闻讯之后,诸将聚议也就很快,——李乐在诸将中,兵马最多,地位最高,故而他们相聚的地点在安邑。
韩暹、胡才各赴安邑,引部游牧黄河东岸的匈奴右贤王去卑也得到了李乐的召请,往去相见。
诸人相会之后,商议应敌之策。
李乐等人都是并州土著,并凉幽等北疆之士较以其它地方的人,因为当地冬季寒冷,平均来说,本就身形高大,这几个人能为白波军的渠帅,又多是本地豪族出身,从小肉食不断,因此个个都是魁梧健壮,尤其韩暹,长着络腮胡子,看起来当真是威风凛凛。
韩暹最先发言,说道:“这曹孟德自从到并州以后,屡次进犯西河,每次他都没能讨了好去,回回损兵折将,却不吃教训,这回更是不打西河,居然来侵犯我河东郡界,真是不知死活!”
李乐看向韩暹,问他,说道:“你有何应对之策?”
韩暹说道:“河东是咱们的地界,莫说河东,即便太原,曹操也才去多久?我等占地主之利,他既然胆敢前来犯境,……适才闻你说,军报探知,其部又散漫,军容不整,由此可见连番被挫之后,他帐下的兵卒也已是士气低落,我等便合兵一处,给他个迎头痛击便是。”
尽管曹操之前数次主动进攻白波黄巾的作战方向是西河郡,李乐诸将只在北上援助西河白波的时候,与曹军交过一次手,此外再无接触,然确如韩暹所言,曹操此前每次进攻西河,都没占到什么大便宜,甚至还有不利而退的情况发生,故而韩暹对他颇有轻视,亦在情理之中。
——这也正被曹操、卫固等料到。
胡才却不太赞同韩暹的意见,说道:“曹孟德昔年在东郡,曾败黑山诸率,后又曾败兖州黄巾,其人颇知兵,不可轻视。”
韩暹说道:“他若知兵,又怎会被荀贞之打得落花流水,狼狈西窜,连他的发家地东郡也丢了,一路竟是逃到太原?”斜眼瞧着胡才,说道,“你如害怕,待击他时,你便率你部,远远地跟在后边,等我把他曹孟德击败,你再催兵赶上,捞些便宜,何如?”
韩暹、胡才不是单独来见李乐的,跟着他们来的还有他们各自帐下的亲信将校。韩暹带来的那些将校,听到此言,尽皆哈哈大笑;胡才及其帐下将校,则不免顿时涨红了脸,颇觉受到羞辱。胡才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转朝李乐,说道,“我意我等不可轻敌。”
李乐说道:“你说不可轻敌,想来此言必是有所发,不会没有缘故?”
胡才说道:“那曹孟德此前数次用兵,都是进犯西河,而这回他却犯我河东,我在想,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原因?”
李乐说道:“什么原因?”
胡才大胆猜测,说道:“比如说,他会不会是和王文都私下取得了勾连?”
韩暹说道:“你这是胡乱猜测!他曹孟德到太原才几时,曹孟德是兖州人,王邑是凉州人,亦不闻他两人旧交,他怎会和王邑就取得了勾连?况则说了,李将军就在安邑,郡府中亦有我等耳目,退一步说,就算曹孟德真和王邑有私下之来往,李将军又岂会不知?”
胡才说道:“也不是没有我说的这种可能。”
韩暹说道:“这几年,王邑与咱们相处的不错,凡是我等索求,他一概尽量满足。不说别的,你前些时不才刚问他又要了五百石粮么?他不给你了么?我等待他也甚是礼敬,平时有什么好吃好喝的,没少送他。咱们与他并无什么不和!王邑无缘无故的,又怎会投靠曹孟德?”
白波黄巾在西河、河东两郡势大,背后又有凉州军团这座靠山,王邑虽然性格刚强,但非愚人,亦是能够分辨局势强弱的,知仅凭他和他的那点郡兵,断然是无法与之抗衡,故此,一向来尽管痛恨李乐等人劫掠百姓,胁迫於他,然面子上,与李乐等相处的还算不错。
胡才和韩暹话不投机,干脆不与他说,问李乐,说道:“将军意下何如?”
——杨奉投靠了李傕,李乐等与他关系亲近的白波渠帅们,也因此分别得到了朝廷的官职授任,然多是校尉之类而已,彼此称对方“将军”云云,只是他们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私下称呼。
其实在唤韩暹、胡才、去卑等来见之前,李乐就已经有了决定。
他这时听完了韩暹、胡才的不同意见,乃徐徐说道:“韩将军言之有理,这王邑不是傻子,他岂会分辨不出究竟是才来太原未久,东有张飞燕为敌,北受休屠诸胡侵扰,尚不能在并州立住脚的高干、曹操势大,还是我军势强?
“别的不说,就不算杨将军、李公等闻曹操入寇河东,必会来助我等,只靠我河东、白波诸军兵马,已数遇挫於西河的曹操又难道会是我等的敌手么?王文都必不会和他联手的!”
单从表面实力对比来说,李乐此言倒是不错。
胡才问道:“如此,则敢问将军是何对策?”
李乐说道:“趁曹操才到我郡,咱们联兵一处,即往迎击,先败他一场;同时咱们派人赶往西河,请西河诸军前来相助,两下合击,这一战,何止能再次必败曹操,说不定,还可把他生擒!高干,黄毛小子,乳臭未干,不值一提,只要咱们能把曹孟德击败擒获,趁胜北上,高干也能获之,则太原等郡便落入我等手中矣!此即我之对策,君等以为怎样?”
韩暹大喜,说道:“将军此策,堪称绝妙!”
胡才勾下头想了会儿,也觉得只凭曹操带来入寇的那万数步骑,应该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而如按李乐的此谋行之,还的确是有可能把曹操击败,顺势夺取太原等郡的,便也就不再反对。
李乐问去卑,说道:“右贤王是何意也?”
南匈奴的贵族原本会说汉话的就很多,去卑跟着於夫罗南下,在河东等郡又已有数年,就算他本不会说的,现下汉话也早学会了,就用汉话回答李乐:“悉从将军之令。”
李乐站起身来,说道:“好,既然君等皆无异议,咱们事不宜迟,这就点兵进击。”
韩暹问道:“王邑那里?”
李乐说道:“我等下传檄一道,令他带郡兵来与我等合,叫他和咱们一块儿去打曹操!”
韩暹、胡才、去卑等当天回去,点齐本部兵马,数日后,络绎回到安邑,与李乐合兵。
王邑接到李乐的檄文,和他此前接受李乐的各项命令相同,毫无半点推拒,也把郡兵聚齐,和李乐诸将联军一处。
……
胡才问王邑,说道:“曹孟德率部犯我郡这事儿,府君怎么看?府君觉得此战我军是胜是败?”
王邑大义凛然,说道:“高干、曹操那甚么并州刺史、太原太守诸职,原是袁本初私下授予,实并无朝廷诏令,曹操复悍然寇我河东,大不忠也!今,诸位将军率常胜之义师,击彼屡败之逆兵,胜负之数,还需多言么?我军,定然大胜!”
李乐、韩暹、去卑哈哈大笑。
……
次日,李乐等联兵出安邑,北上往曹操所来方向迎斗而去。
敌我两军於两天后,相会於绛邑地界。
绛邑此县,差不多正处於河东郡的腹心,距郡之北端两百里,距郡之南端也大约此远;而且此县刚好处於汾水、涷水这两条河东郡内的最大河流之间。
汾水由北而南,在绛邑北边折往西流,汇入黄河;涷水源出自东边不远的王屋山中,在绛邑的南边呈东北、西南方向,往西南流去,汇入黄河东岸蒲坂县内的一处大泽中。
曹操前两天刚占下绛邑,他的部队现屯驻於绛邑城郊。
因为绛邑处在汾水、涷水两水间,所以当敌我两军於此相遇后,等於是现下双方之间,既无涷水、也无汾水的阻拦。
不过,虽无这两条大河为阻,却还是有条河水横在了两军之中的。
这条河是绛邑城南的一条较小河流,名叫浍水,是汾水的一条支流。
曹军在浍水北岸;李乐等军现抵达之地在浍水南岸。
……
李乐传下将令,命各部安营扎寨,先作休整,等到明日,他再和韩暹、胡才、去卑、王邑等去浍水河边,观望对岸的曹军情况,然后商量怎么渡河进攻。
却次日天刚蒙蒙亮,李乐还在酣睡,就被军吏吵醒。
那军吏在帐外急报,说道:“将军,曹操所部正在渡水!”
李乐以为自己没睡醒,听错了,於帐内问道:“你说什么?”
帐外前来禀报的军吏,把话说了一遍,说道:“将军,曹军正在渡水!大概是凌晨时开始渡的水,现已有两千多的步骑到了浍水南岸,在列阵;余下的尚仍在渡水中。”
李乐大喜,困意不翼而飞,翻身而起,跳起的动作太大,昨晚陪寝的两个女子被他从床上带倒,摔落地上。此二女子非是李乐的妻妾,是行军路上抓来的百姓家女子。这俩女子虽重重地被摔倒在地,哪敢言语,捂住胸口,权且掩些身子,怯生生地膝行到帐角伏下,不敢抬头。
李乐随便拽了件衣服披上,大步出到帐外,令左右:“快去找韩将军,胡将军和右贤王过来!”
等了小半个时辰,韩暹、胡才、去卑等人来到。
李乐这会儿已经披挂整齐,他问道:“你们知道了么?”
韩暹说道:“知道什么?”
李乐说:“那曹孟德正在率部渡水,於浍水南岸列阵!”
韩暹、胡才、去卑闻言,彼此相顾,都像李乐最先闻此报时一样,怀疑自己听错。
韩暹说道:“曹操率部渡水,正在浍水南岸列阵?”
李乐叉腰而笑,说道:“可不是么!此天助我军也!”
饶以胡才此前之谨慎,此刻也不禁狂喜,他说道:“正愁他曹孟德屯军在浍水北岸,我军如绕之,延搁时日,如强渡浍水,又恐会被他半渡而击,却不料他自寻死路,居然率部渡水!在强敌面前渡河、背水列阵,此皆兵家大忌,确如将军所言,此天助我也!”
李乐环顾助人,见没有王邑在场,才想起还没通知王邑,就先对韩暹、胡才、去卑等人下令,说道:“你们现在就赶紧回本营,召集本部兵马,咱们争取赶在曹孟德渡水未毕、阵型未成之前,急行军,杀到岸边,砍他一个人仰马翻!”
“要不要让兵士们先吃个肚饱?”
“哪还有功夫叫兵士饭食!有干粮的带些,去岸边的路上吃。”
诸将领命走后,李乐令军吏去给王邑传同样的命令。
……
王邑所部驻扎的营地,在李乐等营旁边,李乐的军令很快就传到了他处。
等那传令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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