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看你了。”
仔细看过去,皇帝的嘴边有一丝奇特的笑意。陈则铭一惊,心中忐忑,他不知道该怎样来理解这句话和这个笑。
皇帝牵着他的手,转身时似无意地朝吴过道:“爱卿可有事要奏?”
吴过汗留满面,犹豫片刻方道:“……臣、臣无本可奏。”
皇帝闻言停身,仔细看了他一眼,吴过身子一抖,几乎要缩到地下去。
皇帝颔首,“……那就好。”言罢将陈则铭带到自己车驾前。立刻有太监过来,四肢着地,趴在两人身前。
陈则铭见他的意思竟然是要自己与他同乘,不由大为惶恐,退了半步,低头抱拳,“臣不敢逾越。”
皇帝微微笑道:“朴吕周遭四十余国近日纷纷派了使臣前来朝拜,你可知道为何?”
陈则铭一怔,还不及思索,皇帝已从那人背上踏了上去,坐在金辇中,朝他伸出手,“上来!”他为人君时日已不短,纵然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在他心情颇好的时候讲出来,依然是不怒自威。
陈则铭立在原地,怔了片刻,弯腰上车。
这样的荣耀不是常人可以得到的。陈则铭还未回府,公子与君王同辇的消息便已经让陈府沸腾了起来。
待他交待过诸多事务,赶回家中时,已经是时近黄昏。一进门,便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目力所及处均是张灯结彩,大门口围满了观看的邻人。见陈则铭到来,都围了上去。
陈睹及夫人听闻爆竹声起,急匆匆从屋中迎了出来。
陈则铭此刻盔甲未除,立在院中,被众人围着真是鹤立鸡群般夺目。陈睹见了不由止步。
陈则铭抬头,看到父母出屋,面上露出笑容。拨开众人,径直奔到父亲面前,突然跪下,在那台阶上郑重磕了个头,直身道:“……父亲!”
陈睹先是怔了怔,忍不住伸手抚爱子的头,又是感慨又是骄傲,慢慢笑了起来,低声道:“我的儿子……果真出息了!”
陈则铭抬头看着父亲,有些难以置信看着父亲。陈睹从小极少夸他,惟恐他因此自得,即使非常满意时也不过是神态中流露些须,是以这样的话他做梦也没想到过会从父亲口中说出来,更何况还是在众多外人之前。
陈睹捧起他的脸,认真道:“这样的功劳,父亲想都没想过,铭儿……你比父亲想象的还要出色!”
陈则铭心中满是欣喜,眼眶一热,脱口道:“父亲!……”
陈睹扯起他,“好,今日我们爷儿俩不醉不归!”不知不觉,儿子已经高过父亲半个头了,陈睹拍着陈则铭的肩,感慨万分。
陈夫人道:“这次可不打了!”
陈睹有些尴尬道:“不打,当然不打!”
众人哄笑。
陈则铭觉得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有能什么比现在这样更好呢,他想不到。
隔了几日,皇帝夜宴群臣。
应接不暇的敬酒让陈则铭有些郁闷,几轮下来,他已经微醺,心中暗叹原来在战场上打了胜战,回来在酒桌上还要再打一场才算完,当初的杨粱是不是也是这个感受呢。陈则铭想到他心中便有些沉甸甸的难受,正在此刻,有太监宣,皇上到了。
众人都放下酒杯,叩首三呼万岁。
皇帝环视殿中,命人将陈则铭的桌子移到了自己侧边,这才让众人平身。
之前虽然宫中不曾透露设宴原因,但大家都料得到是因为朴吕国一战,震慑诸国,天威大振的缘故,那么要重赏的当然是陈则铭,此刻见万岁如此亲近陈则铭也觉得自然,倒是陈则铭自己骇了一下。
他也不是没想到这些缘由,但自己出征前后,皇帝对自己的态度反差如此之大,甚至可说是判若两人,实在让人疑惑之余难免不安。他突然想起荫荫那封信,心里咯噔跳了一下。
待众人坐定,皇帝提杯道:“朕今日设宴,第一杯要敬一个人。”说着朝陈则铭举起杯盏,“爱卿请。”
陈则铭连忙离座跪倒,诚惶诚恐叩了头,“谢万岁!”这才敢接过宫娥递过的酒,一饮而尽。
皇帝又端一杯,“第二杯!”
陈则铭一抬头,他还是对着自己,不禁呆住。他功劳再大,也经不起万金之躯的皇帝陛下连敬两杯吧。
众臣面面相觑,都有些讶然。
两人饮尽后,皇帝托起了第三杯。“陈卿。”
陈则铭定定看着面前那杯酒,浑身冷汗都出来了,心中道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殿中静悄悄的,谁也料不定皇帝三杯过后到底是赏是罚,不由屏息。
这一杯下肚,陈则铭只觉口中腹中都是苦涩难言,脑中浑噩,却听皇帝在龙椅上道:“我敬爱卿这三杯,一为战功显赫,无人匹敌,二为良将难求,得之吾幸,三则……之前是朕慢待了你,爱卿切莫放在心上!”
陈则铭抬头,见皇帝淡淡的笑容,哪里敢再多说什么,重重磕头道:“微臣谢过万岁!”
皇帝见他应允,这才点头。
众臣解惑,都大松了口气,陈则铭返回座上,只觉浑身发软,连筷子都差点提不起来,满心都是种劫后余生的脱力感。
隔了片刻,忍不住抬头,却见皇帝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交错,两人都是一怔。
陈则铭不敢细看皇帝面上神情,慌张低头。
却没料到猛然间这一举动,竟使得眼前一花,面前案几酒菜幻出数重重影,用力甩甩头,方微微清醒过来。
“陈大人!”
他应声抬头,面前站着的却是当朝首辅,笑吟吟端着杯子在他桌前,朝他道,“陈大人请!”
陈则铭不敢托大,连忙拿酒站起,对了这一杯。
见他喝得痛快,陆续又有几人上来敬酒。
陈则铭叫苦不迭,但来的人个个比他官大,只得一路喝了下去。也不知道应到第几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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