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将水仙花从崖沟拉上来,正在劝水仙花逃走时,郭三的爹来了。郭老爹喘着气,脸色憋的紫黑,他一把扯住水仙花的手跪了下来:“姑娘,你别走,我知道你的苦,可是……你一走,他们来要人怎么办……你一走就害了我一家人,他们会来杀我们的,他们是什么人你知道,你们要你留在这里,如果你走了,他们会杀死我一家五口人呀!姑娘……”
五条人命,其中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水仙花本在挣脱郭老爹的手,这时她停住了,她清楚地知道吴三桂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自己受苦受难、自己遭罪只是一人,可是为什么又因自己的原因无原无故连累这五条人命。如果自己一走,这五条人命无故要成吴三桂刀下之鬼,这太可怕了……她难过地说:“老爹,你别害怕,我不走就是了,我一时没想到,是的,他们不会放过你们……”
她又回到洞中,可是她却如同大病一样地胡说乱说,一连几天这一家人都守着她,老人不断祷告,那是求神保佑她活下去,她活下去了才能保住他们一家五口人的命。
这几天,郭三也守着她,惶惶恐恐……
这几天水仙花真病了,那是奔走山路动了筋骨,跌了一跤伤了皮肉,没吃喝伤了脾胃,没睡好损了精神,再加上命运不幸,遭遇这个致命的沉重打击,她病的不轻,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是孩子守在她身边,她渴了时是孩子送来了山泉水,她饿了时是孩子采来的磨菇汤和野果。这天,她睁开眼睛,见小兔裸体却满是伤,还血迹斑斑。这女孩双眼充满哀求的神色,轻声说:“娘,你要活下去,千万别再丢下我和弟弟……”
水仙花不由地伸出手来摸了摸小兔的伤,男孩说:“娘,姐在摘野果果时摔下树,那山崖尽是长满了刺的树,姐身上被刺满了刺头,那破裤也不能穿了,奶奶和我拨了她身上的刺,姐咬着牙一声都不哭,我问她怎不哭只流眼泪,她说怕哭声吵娘心烦……”
水仙花心潮一阵狂涌,那是情感的热浪沸腾了起来,她不由伸手将小兔的头搂住。
男孩也喊:“娘,你也抱抱我,抱抱我小牛,我也在摘野菜、采蘑菇、摘鲜花给娘,我想娘抱着我……”
水仙花搂着他俩,两个孩子激动地泪如泉涌,他们依偎在她的腰下,也不知有了多久,两个孩子却睡了。水仙花见洞中没有其他的人,她又一次将这山洞仔细地看了一遍:潮湿的乱石、潮湿的杂草、潮湿的破席,这哪象人过的生活,她又一次厌烦了,她决心还是走,一走了之,一走百了……
大病初愈的她,跟跟跄跄,分不清东西南北,出了山洞朝山下走,脚下无力又一次摔倒,又滚了下去,她好不容易被一棵大树挡住了,没多久,两个孩子奔来了,他们在水仙花面前跪了下来,一人抱住她一条脚,哭着:“娘,你别走,别走,别把我和弟弟丢下,我们都喜欢你,我们保证听你的话,我和弟弟从今天起上山去挖山芋,我们不怕野狗,我们保证让你吃好,我们不要你做事,家里什么活都由我和弟弟干,我还要割干草来铺床,让你睡的舒服,爹已下山去找人帮忙,要搭几间草房子,爹说他已在山下开出了一些地可以种粮食了,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下山去,不再住这山洞,我听爹说要做一铺木板床,不能让你睡在地上。我和弟弟还要打猪草养猪,不能让你饿着,你是我们娘,我们长大也养着你。娘,你答应不走,娘……”
任何一个可爱的可怜的孩子都容易唤起女人的母爱,孩子的情使一个女人的心会升华到最崇高的境地。水仙花不觉心头一酸,她蹲下身去又一次搂住了两个孩子哭了起来。
以后,这两个孩子总是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除非是她吩咐他们离开,这日夜的守护使她耳边充满了孩子的亲切声音:“娘,娘……”那由陌生变的熟识又变的亲切甜蜜的称呼,这称呼从心的深处唤起了女人的母性慈爱,她为这两个孩子动了情,为孩子的情感慨万千,她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从前,自己做妓女时一心想从良,哪怕嫁个穷光蛋,没想到现在真的从良了,嫁给穷光蛋了。说真的,他们贫穷困苦令我害怕,可是这是命却躲也躲不脱,不是为了别人,全是看在这两个孩子的情份上。这两个孩子与我有缘,我这一生是不能生孩子了,自己已不能生育儿女,没想到命运让我丢掉富贵却又给我两个孩子。这一对孩子那么可亲可爱,他们真的把我当做亲娘了。吴世璠的奶奶不是要报复我吗?她要让我吃苦,可是这两个孩子会给我带来快乐。我也要报复吴世璠的奶奶,让这个王妃知道,我要在这苦难中活下去,要得到这两个孩子给我的快乐,我要做一个贤妻良母,为了这两个孩子我要活下去……对,我现在就回洞中去,我要与郭三一家人谈一谈,听说郭三要去铜山做矿工去开矿,这不行,他去了铜山却带着这两个孩子和他的爹妈都下矿,这事我不能不管,孩子还小,不能让他们也死在矿洞中……”
所谓铜山,其实是何公馆的铜矿,喊惯了就叫铜山。锡矿叫锡山。铁矿叫铁山。
醉花女在铜山已有一段日子,她在寻找能看矿脉、能懂开矿、能懂铸造的一批工人,她要把这批工人送往云南个旧去帮助贺金声开矿。这批技工中有一个叫李癞子的铸造技术最行,但是李癞子却说他的好朋友郭三技术更好,提出让郭三也去云南。
醉花女听了李癞子讲了郭三的情况,知道他上有多病的父母,下有一对男女孩子,妻子又年轻又美貌,现在租种何公馆在衡山黄沙湾的荒地。这么一家人能让他去云南个旧吗?这离乡背井似的走,他的妻子会同意吗?再说他在黄沙湾开荒,据说那方圆百里的荒地都被难民开垦成了良田。这黄沙湾的山与水、地与沙都是我何公馆的,怎么可以由他们种了就种了呢?这应该与他们写写租契的时候了,以前听说由崔夫收过租,那是不成文约的乱收,现在要按地按契收租,这个时候可以去问一问郭三去不去云南,两件事一起办后还可以回何公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