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第二天,雾薄灯起床,死气沉沉地坐在矮凳上,眼神空洞麻木只会盯着一个地方,像抽干生气的木偶人。
门开了。
今天诡异的没有雾明的叫骂声。
冯竹漪说今天是他生辰,给他打了长命锁,要给他包饺子吃。
可是她哪儿来的钱?
他没敢问,怕像无数个夜晚那样,成为阻断冯竹漪离开的绳索。
屋子外响起男人撕心裂肺的嚎叫,以及女人的哭声,最后是菜刀一声声剁肉的声音,急促而暴戾.......
天塌了。
一切都完了。
都结束了。
他走出去时已经晚了,雾明成了一滩烂泥,冯竹漪将刀插进心口,她唇边还是带笑的。
荆钗布裙,温柔的眼尾拉开,在这般寒酸的地方,也遮不住她周身的光辉。
雾薄灯端着那碗饺子,坐在两具尸体旁大口大口地吃,眼泪和雨共同落下,屋檐边落下一串如银链的水。
原来饺子是早就包好的。
冯竹漪早就打算去死了。
所以才会有长命锁。
“烧死他,烧死这个孽种!!”
祭坛上小男孩被捆在十字架上,嘴唇干裂不堪,没有一丝血色,眼眸里猩红一片,烧着可以燎原的恨。
“将他烧死,献祭给天神!”
“烧死这个天煞孤星。”
死就死吧。
恨吗?
当然恨。
要报仇吗?怎么报,找谁报?
雾明早就死了。
这些村民只是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而已。
恨到现在,雾薄灯发现无人可恨,最该恨的其实应该是他自己。
他就不该被生下来。
他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他真的活不下去了。
若世有神明,何不见众生疾苦?
何不渡他?
终于.......又下雨了。
他听不见村民的骂声,连雨都被定格在半空,仙人撑伞而来,伞面上的梨花像溶溶的白雪。
神羡一袭紫衣透着烟光凝而暮山紫的光景,披帛宛如飘飞的云彩,衣袂飘逸,步履轻盈。
她抬起伞面,紫色的眼睛看着小少年问:“恨吗?”
当然恨。
怎么可能不恨。
他恨村民们冷眼旁观,恨他们说他天煞孤星,更恨雾明。
要是自己早点死,冯竹漪会风光无限地活。
神羡笑了,如繁花齐放般那刹那的风光明媚:“别说不恨,要恨,要强,要站在高处、要放下。”
他听不懂。
只知道眼前这个神女,和神像上那些眉宇间透出悲悯冷漠,让人望而生畏不敢亵渎的神不同。
她更像是人。
神羡将伞递到他手里,微笑着抚摸他的头,长命锁里被施加了一道流光,通透明亮,净世脱俗。
“世有不公,不公则鸣。”
不公则鸣。
他看着雨幕中神姿高彻的神明,问了一个问题:“我错了吗?”
所以你才来。
他不曾窥见天光,却等来了神明回眸:“你很勇敢,没有做错。”
没错。
没错就好,没错就好。
雾薄灯:“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祭坛上夜风渐大。
神羡蓦然回首,发丝拂过脸颊,眼含笑意,里面是暮雪融化,枯木逢春。
是神最美好的祝愿和大爱苍生。
这一回眸,让雾薄灯道心坚固,百年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