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五年,西历1926年秋,山东历城府。
历城府南商埠云集着各色各样的买卖家,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唉,宋妮到底在哪呢?这都找了三四天了呀。”李云汉提溜着个包袱就蹲在车马市的旮旯里等活,心里暗暗的如此想到。
历城的车马市地面上早晚都是稀烂的驴马粪,尽管已是初秋,可是秋老虎热力不减,蒸着驴马粪味,着实那叫一个酸爽。
望着人流攒动,李云汉忽然生出了一丝馁气来,三个月前,他曾信誓旦旦的向宋老爹保证,一定会找到宋妮,可是真正等他到了历城才现,找一个姓石的大夫开的诊所,真如大海捞针一般。
穿着父亲留下来的洗的白的旧长衫,李云汉蹲在地上四处张望,他生的浓眉大眼,宽阔方正的四方脸上五官分明,乍一看,谁都会把他当成一个落难的富家子弟,因此,在这里等了一上午,李云汉也没等着活,包袱皮里早已空空如也,肚子也开始“咕咕咕”的乱叫了起来。
正午时分,别的劳力都从兜里掏出吃食来,就着车马市的井水大快朵颐,唯独李云汉孤零零一个人无所事事。
忽然,车马市的大门口响起一阵吼声!
“站住!小兔崽子,找死啊你!”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黑大汉迈开大步,三两步赶上身前那瘦子,轻轻一抓,便将那瘦子提溜在了半空中,随即手腕一使力,“啪!”那瘦子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轰!”的一声,见有热闹可看,众人立即围了上去,然后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起哄。
“揍死这小子!”
“打!让他以后长长记性,光特么知道偷,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就是,都是一帮苦汉子,你偷谁不行啊,偷这帮穷人,有种你偷北商埠那帮有钱人去啊!”
“对,打!打死他!”
众人的呼喊声让打人的黑汉子更是增添了怒气,钵盂大的拳头使劲朝那瘦子身上、脑袋上招呼,“砰砰砰”拳拳到肉的声音,颇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也是奇了怪了,那瘦子捂着后脑勺,脸面朝下死死蜷成一团,也不哭也不闹,一声不吭只管挨打,跟死了似得。
起哄的来劲,打人的更是人来疯,也不怕闹出人命,众人之中竟有着趁功夫猛踹一脚的家伙,这场面可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只是打了将近一刻钟,便让周围有些人起了善心来了。
李云汉就有些看不下去了,于是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忽!”那打人的黑汉子也有些力气耗尽的意思,只想朝着后脑勺打了这最后几拳便饶了这厮算了,可是拳头刚刚举起,还未落下,就猛觉胳膊像是撞在了一堵厚实的城墙上似得。
“干啥?!”黑汉子抬头怒斥李云汉。
“哥哥,都是走江湖趟四海儿的,把人给打死了也不好跟官府交差不是,再说,这小子或许真是窘迫了,留给他一条路,将来哥哥也是会受人感恩的不是?”李云汉微笑着说道,他的嗓音略显沙哑,声音不高,却低沉有力。
有人起哄打人,就有人起哄收手,李云汉仗义执言立刻也引来了一众人的附和,黑汉子环视一周,也觉的这厮算是吃了这一亏了,于是朝着瘦子的后脊梁吐了一口浓痰后骂道:“孙子,以后再尼玛偷老子的马料,小心我弄死你!”
黑大汉拍拍屁股转身走人,众人见再也没了看头,也就一哄而散了,李云汉则蹲了下去,将手指轻轻放到那瘦子的鼻息处,可是鼻息处早已没了气,李云汉不禁摇摇头,这世道草民百姓的性命都是说丢就丢,更何况一个小毛贼呢?
李云汉站起身来准备去找车马市的管事,忽然,地上那瘦子猛的一动,之后“咳咳咳!”的剧烈咳嗽了起来,李云汉低头看去,那瘦子正咧着嘴一边笑,一边咳嗽着望着自己。
“大哥,大恩不言谢,我姓肖,叫俺小肖就行。”小肖咕噜噜站起身来,跟在李云汉的身后自我介绍道。
李云汉见他未死,便知此人确实是个癞子,偷人财货被现便装死了事,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着实让他瞧不起。
“好了,你没事了,也别跟着我了,我还有事做。”李云汉踩着一脚驴马粪回到原本属于他的旮旯里,这会等活的伙计们都去寻开心去了,此地空出一大片阴凉地,他便将包袱往地上轻轻一放,压在身后闭目养神。
“大哥想必不是来历城找活的吧?寻人?”小肖凑了过去,蹲在一边问道。
李云汉也被这古灵精怪且透着烦人的人搞的有些没脾气,斜着眼睛看了看他,却并不言语。
“哎,我猜对了。哈哈哈。你知道我为啥知道么?”小肖继续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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