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通外界,根本不知道谢凝已经登基了,所以她对谢凝衣衫上的金丝龙凤疑惑不解,并且震惊。
“朕登基了。”谢凝道。
“登……登基??”老宫女吓得脚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门边的小马扎上,她的脸色苍白,忽然愤恨地看了陆离一眼,仿佛在控诉着什么。但陆离只是抬手凭空按了按,要她切莫激动。
谢凝背对着他们,并没有看到这些,只是问道:“婆婆,你同海公公并非来照顾我娘,而是奉先帝之命来看守她的,对吧?先帝到底怕我娘什么事?为何不愿杀她又这般忌惮?”
老宫女勉强恢复了镇定,道:“公主……不,老奴万死,陛下,夫人……”
“不许叫她夫人!”谢凝喝道,“谁是他们谢家的夫人?我娘亲被玷污了清白不错,生下谢家的血脉也不错,可从未承认过是他们谢家的人!”
若是担上“夫人”这个称呼,那么这么多年来母亲的苟延残喘算什么?宋明璋二十一年的等待又算什么?
“是、是。”老宫女立刻改口,“小姐临终时交代,若有一日公主离开了梨落院,便再也不要回来。陛下亲口答应的,您忘了么?”
“朕没忘,朕只是回来同娘亲说一声,有朝一日朕会给闻家洗刷冤屈,为闻家正名,将她安葬在宋家的祖坟里——以宋明璋之妻的身份。”谢凝对着白瓷坛子又是一拜,才站起道:“朕说到做到,现在,婆婆,你可以说为什么了么?先帝为何不杀了我娘?又为何如此忌惮她?”
老宫女摇了摇头,“陛下,老奴万死,老奴不能说。”
“你……”谢凝气得眉毛一扬,便在这时,老宫女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靠在墙壁上。
“婆婆?”谢凝大惊。
陆离一步上前捏住老宫女的脉搏,随后黯然摇头道:“咬舌自尽。”
“你……”谢凝又是气又是伤心,怒道:“你这是为何?!婆婆,难道你不说,朕还会对你动刑么?”
老宫女含笑摇了摇头,含糊地说了几句话,可惜她的舌头已经不成样子,说出的话也是破碎不堪。她脸上的笑容非常欣慰,目光乞求地看着谢凝。
“不。”谢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娘亲为了朕忍了一口气,将什么都教给朕了,难道是让朕忘记另一半血脉是哪来的么?”
老宫女眼角滑下浑浊的泪珠,闭上了眼。
谢凝也闭了闭眼,起身将白瓷坛子抱起,对陆离道:“将她抱到紫宸殿去。”
陆离一句不发地将老宫女枯瘦的身体抱起,两人一同回到了紫宸殿,将一众宫女太监们都吓了一跳。谢凝却只吩咐将太医请来,她抱着白瓷坛子回了寝殿,陆离将老宫女抱到偏殿里放在床上,趁着放下的动作,他在老宫女耳边轻声说:“姑姑的叮嘱,小子不敢忘。”
老宫女的眼睛登时一亮,隔着十年的光景,她仿佛又看到那个翻墙进来的少年。
陆离也仿佛看到了坐在梨花树下的女子。
“你是白日里九儿看到的侍卫?你姓什么?”
“在下姓陆。那个……”他红着脸问道,“那个……在下不小心弄断了她的花枝,她生气了么?”
“姓陆?永定侯府的孩子,送到羽林卫来,是庶子?”
“是。”他不愿隐瞒,“父亲希望在下投身戎马,建功立业。”
“恐怕是让你尽早离开侯府,不愿你参与永定侯爵位的争夺。”女子毫不避讳道,“永定侯恐怕中意嫡子,小子,你要小心,千万不可相信自己稳操胜券。”
“在下并不在意爵位,能建功立业、忠君报国,便是男儿一生的伟业!”
“忠君?”女子轻轻笑了,“若是有天你发现君王不仅昏庸,而且可耻,你当如何?若是有天你心中的道义与君王相悖,你又当如何?”
他被问得一愣,迟疑道:“在下自然……”
女子抬手制止了他,“你不必现在回答,我不过是许久没见到外边的人,所以又得意忘形了。唉……这个毛病何时能改?小子,你也快回去吧,羽林卫一刻一相遇,你偷偷跑过来,若是被人发现了,莫说是永定侯府的庶子,便是永定侯,下场也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