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干净了,陆离才问道:“这样……戏弄我,你很开心?”
他本想说“这样伤我的心”,但是想想又不愿意示弱,出口就将措辞改了。
谢凝便做无辜状,“朕哪有很开心?朕不过是将从前太尉用在朕身上的手段再还给太尉罢了,噢,太尉你看,这东西还记得吧?”
她从旁边的多宝格上取下一个锦盒,将一个镯子戴上,晃了晃手腕。那就是当年成亲时陆离给她的镯子,也算是两人的定情之物。三年前陆离提出和离,谢凝便生气将这镯子丢给他,不想砸在他的盔甲上,便给撞断了。当日在太液池边,陆离将这镯子取出,引得谢凝决然生气,还哭了一回。末了这镯子是被陆离留在太液池旁的地上,不曾拿走的。
这个动作总算让陆离从珠帘后边走了出来,震惊道:“你将它……”
“不是朕,朕才不会做这种事呢。”谢凝低头玩着金镶玉镯,道:“夏侯淳将它捡起来又用金子镶好了,还告诉朕,断镯可再续,只是不知太尉是否也是这样的心?”
陆离的心脏一阵收紧,夏侯淳?
谢凝又抬起头,含笑看着他,问道:“朕当时太气了,没想过太尉为何这么做,现在想想,太尉先用断镯气朕,随后又提了先帝葬礼之事,再叮嘱朕不可为事大动干戈。这样子是十分冠冕堂皇的,其实不过是想确定朕心中对太尉还有多少旧情吧?”
陆离没有否认,只是问道:“那么,陛下对臣还有多少旧情?”
“本来是许多的。”谢凝轻抚着玉镯,道:“在九华山的第一年,朕时时刻刻都想着那不过是一场梦,你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不知哪里又犯了犟脾气,只等你气消了,你便将朕接回去。后来朕在九华山遇袭,差点就死了,师父与豹儿都没了,脸也毁了,才终于明白你不会来了,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当时我九死一生地挣扎过来,终于大彻大悟,自请去了经楼守着,两年不曾下经楼一步。我日夜抄着经书,清心静气,希望能消除心魔。”
她不知不觉间将“朕”换成了“我”,陆离听着,心中犹如刀割,千万句话涌在喉头,却又只是问道:“你的心魔最后消除了么?”
“我以为消除了,以为什么都不在乎了,但是当我莫名其妙地成了女帝,我才知道,原来没有。”谢凝叹道,“那晚就在这紫宸殿,先帝那混账当着我的面咽气了,我为娘亲高兴之余,又想到待会儿便要见到你了。于是,我满脑子都是你。你会是什么表情、说什么话,见了我脸上的伤疤,还会不会心疼。”
她说着就笑了一下,“我听说你来了,就在大殿外边,便走了出去,没想到你竟没认出我来,压着我的肩便要我跪下。”
他只是没想到她回了宫,既没有穿道袍也没有穿龙袍,而是跟宫女一样,穿了一身素白的孝服。陆离闭了闭眼,手中的青霜剑雕镂的花纹几乎割伤他的手,低声道:“你伤心了。”
“是很伤心的。”谢凝点头,“后来你看到我的伤疤,也没多心疼,我便知道你心中已经没多少旧情了。但女儿家总是这样,自己心里还有一丝期待,便也以为对方也保留着一丝旧情,所以那天你将镯子拿出来,我的反应才会那么大。因为啊,那时候我才知道,自重逢开始,你我之间便只剩下算计了,你心里想的,都是怎么利用我这个女帝呢。”
他没有。陆离喉头干涩,许久也没能说出话来,好一会儿才道:“那你今日做这些,又有何意义?为了报复么?”
“唉……”谢凝一声叹息,“难道在你心中,朕就是这样小家子气的女人?为了一点永不能重来的旧情,就拿自己的性命和江山去开玩笑?朕不过以为,那天国库出事,朕与太尉在侯府更衣时,朕就说得很清楚了,朕心里记挂的终究只是当年对朕百依百顺、教朕为人处世的七郎,并非如今的太尉。但那天承天门前,太尉仿佛不懂这点,还要同段昀生气,朕便有些担心。今日有机会,恰好一试,不想还真给朕试出来了。”
陆离冷笑一声:“陛下试出什么了?臣对陛下旧情未了么?”
“不不不,朕怎会如此以为呢?”谢凝真挚地说,“只是当朕提出要用紫电交换清霜而太尉拒绝时,朕便确认了,在太尉心中,朕作为女帝比朕作为侯夫人更有价值。”
陆离反问道:“难道我答应将青霜剑换你的紫电剑,你便会舍弃皇位做回我的娘子么?”
“当然不会!”谢凝吃惊地说,“太尉想什么呢?朕为何要放着好好的女皇不做,反而去做一个侯夫人?跟人共侍一夫很好玩么?何况朕才得罪你家老夫人,若是再做回你的妻子,只怕侯府连立锥之地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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