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莫愁呼吸的频率,陆离又让人准备热水、干净的布巾还有热汤。先是喂莫愁吃了混了肉干的热粥,过了一段时间便开始喂她喝了一点参汤。
“她身子极弱,不能多喝,每次只能喝几勺。”陆离叮嘱道道,“九娘?”
“开了快一指了。”谢凝道。
“好。”陆离吩咐道,“小石头,将布巾给她咬住,别让她咬伤自己。对她说,你数一二三,一二吸气,三吐气,呼吸两次之后让她用力。”
“好!”小石头对他已是言听计从,立刻将布巾给莫愁咬上,抓着莫愁的手说:“莫愁姑姑,你听到了吗?我数一二你就吸气,慢慢地吸气,三吐气,我让你用力你就用力好不好?”
莫愁回复了一点力气,点了点头,按照小石头的话一次次努力着,中途几次力竭,陆离立刻让人将参汤端来,让秀儿喂她几口。如此忙了两三个时辰,莫愁终于顺利产下一个男婴。
“哇——”婴儿的啼哭在山洞里响起,周围的人都欢呼起来。“太好了!生啦!”
秀儿和小石头开心地抱在了一起,庾婆婆在抹眼泪,外边的男人也又叫又跳的。谢凝松了口气站起来,慢慢地走出了山洞,身后是陆离有条不紊吩咐的声音。
“小石头将脐带咬断,把热水端来,为婴儿洗澡,把九娘的披帛折叠好包好他,放在马车那块虎皮毯子上。来几个人,给孕妇吃点东西,免得她力竭。火烧大点,免得她受寒。去找找附近有没有什么禽1兽鱼虾,给她做点好吃的,等她醒了就让她吃……”
小石头正在听着陆离的话,忽然发现谢凝走了出去,便对秀儿叮嘱了几句,悄悄地跟了出去。谢凝却没有离开,只是找到了山洞外边的小溪,在溪边蹲下,细细地洗着手。此时一夜已过去,东方泛出鱼肚白,谢凝在溪水的倒影里看到了他,不禁一笑。
“你放心,我不是要逃,只是想洗洗手,我相公还在山洞里呢。”
小石头脸色有些不自在,“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再稳重也年纪小,支吾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总之,谢谢你。”
“这没什么,救人是本分。”谢凝在溪边的石头上坐下,拍了拍身边的草地,问道:“来,陪我坐坐,可以么?”
小石头犹豫了一下,在她旁边坐下,问道:“你有话对我说?如若是劝我向善的话,就不必了。仁义道德,根本就不能填饱肚子!”
“我没有要你改过向善。”谢凝笑道,“我只是想知道,你们怎会在这里住着?你和秀儿的爹娘呢?这些都是什么人?如今不是要开春了么,为何不回家种地?”
“呵!你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夫人,问的话这样天真。”小石头冷笑,仿佛又觉得自己这样对恩人说话不好,便冷硬道:“他们若是有田地,哪里还会落到如此地步?”
谢凝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两个字,却没有追问,只问道:“是因为去年的大水么?”
“起因是天灾,造成这样的却是*!”小石头愤恨地说,“去年长江是发了大水,但罪魁祸首还是那该死的狗皇帝……”
他说到此处不知为何就停了一下,谢凝仔细寻味着,却又不像是害怕,正疑惑着,小石头又道:“发了大水,朝廷不开仓赈灾就算了,居然还勾结商户,趁机抬高米价。百姓买不起米,他们还把布价和茶价都压下来了。买不起米,贱卖了茶和布,鱼米之乡……呵呵!鱼肉之乡吧?鱼肉乡民之地!夫人,你不知道,光是去年冬天,江南就死了多少人!”
“我们这一群人,起初是一个村子逃出来的,加入的人越来越多,足足两千人。可是入秋之后天气转冷,大家没吃没穿,渐渐地都生病死了。死的人越来越多,那些有钱人就慌了。”
“他们怕瘟疫。”谢凝明白了,“怪不得当初为你抓药时要官文,江南的药已经开始紧缺了么?”
“紧缺?我看未必。”小石头冷嘲道,“不过是那些官绅怕自家人染病,所以将药囤起来以防万一而已!到处都是病人,哪里都买不到药,只能看着他们一个个死掉,连挖坑都来不及,只能烧掉,否则就会引起瘟疫,让更多人死掉。身强力壮的男人都逃到北方去了,年轻的女人都倚门卖笑了,只剩下老弱妇孺。可是这老弱妇孺也要一个个死掉了,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恨不得将他们都杀了,免得他们受苦。”
“你怎会这么想?”谢凝为他的话里的愤恨而吃惊,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小石头站了起来,冷笑道:“世上总不会走投无路的,若是没有路,那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语罢看了一眼身后,转身走了。
谢凝转头看去,才知道陆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