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问道:“空闻大师,你不是死了么?”
“你才死了呢!”空闻浑身好好的,就是脸上十分憔悴,他狠狠地瞪着空闻,骂道:“都是你!若不是你牵头,我们怎么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空闻,你这话什么意思?”寂空不满道,“分明是你也想追随郡主,怎么怪我呢?你若是心志坚定,不为所惑,怎么不跟法相一样闭门不出,门下谁跟郡主来往便将谁逐出山门呢?”
一句话戳到了别人的心肺也戳到了自己的良心,一时间笼子里的人不禁伤神,低头念起了佛号。
次日早上,最先来摆摊的小贩发现了太尉府门口关着的和尚们,附近书院的书生将告示上的字都念了出来,无非就是那么几句话——这几人勾结乱党,为乱党传递消息,示众以儆效尤。
江南尊佛,百姓们几乎全都是给佛寺上过香的,余杭城里几座名刹的主持都是得道高僧,任谁也不相信他们会与乱党勾结,百姓们围着和尚们不住的问,和尚们一遍遍地为自己狡辩,然而被人如此逼迫追问,谁能脾气好呢?不消一个上午,便已经受不住要发火了。
便在此时,传来府兵围了灵隐寺、法喜寺等几座寺庙,将一面的和尚一一抓了起来,没多久就将和尚们跟乱党怎么勾结的一一说了出来。负责抓人的府兵说了,女帝虽然是修道之人,但修行人都是一家子,不会对出家人用刑。
这些百姓是相信的,因为隔天便斩了几个负责传信的和尚,也没见那些和尚叫冤,只是不住地后悔。
哦,原来这些和尚还真是出家了也不安分,要与乱党勾结,所谓的高僧,也不过如此。寂空等人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轰然倒塌,换来了无数的烂菜叶臭鸡蛋。但悄悄的,也有个传闻说出来,道是所谓的“乱党”其实是十七王爷谢冼的人,女帝不过是在铲除异己罢了。
传闻如风,悄悄地蔓延开来,百姓们忽然发现女帝对他们的议论是不管的,便街头巷尾地说起来,说着说着便吵起来了。原因无非是一方以为,成王败寇,十七王爷不如女帝的权谋,被杀了也是活该,争夺皇位嘛,还要讲什么仁义道德?另一方则以为,十七王爷看起来像个好人,实在不该杀。
吵着吵着,太守府那边忽然又传出消息——审问了快一个月的江南各道的官员案和官药令案,有结果了。
告示贴在余杭城的各个城门和太守府旁边的告示栏上,还有府兵在旁边宣读。其实别的无所谓,只要看得懂几点就行了。
告示第一部分是贪得最多、侵占田地最多的,判全家处斩,第二部分官员本人斩立决,第三部分全家流放,第四部分革职且三代之内不得为官,最后一部分的出发最轻,变为平民,永不录用。
城里的百姓不懂田地的重要,但他们知道做生意的税有多重,摆个小摊还要被人压榨。城外靠田地生活的流民们则切身体会过,全家安身立命的田地是如何一点点从手消失的。所以,对于贪官污吏,百姓们心中只有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死不足惜。而除了贪污,告示里还提到一点,官药令这害死无数人的东西,一开始是乱党告诉宣州刺史,之后乱党鼓动各州大药商,药商收买各州官员,刺史们趁着太守上京叙职,便一半数以上通过为由,强行推行官药令。
这一张告示为百姓们理清楚了脉络——乱党怂恿官员、收买药商,于是官商勾结推行官药令,官药令害死了多少人?那都是记在乱党与狼狈为奸的官商身上的,而这些和尚们,竟然明知乱党是做什么的,还为乱党做事!
“我儿子就是因为官药令下抓不到药,这才病死的!”人群中一个妇人立刻便哭了出来,“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他们也是害死我儿子的凶手!我杀了你们!”说完捡起附近的石头,狠狠地砸向木笼子里的和尚。
一人出手,百人追随。
“陛下。”卫煜进殿报道,“太守府门口那几个和尚,被愤怒的百姓用石头砸死了。”
“知道了。”谢凝头也不抬,依旧看着手上的奏折,问道:“那些寺庙都洗刷干净了?”
“回陛下,都干净了,保证再也没有一个与乱党有勾结之人。”卫煜肯定地说,毕竟连坐这招还是有用的,一人勾结乱党,整个寺庙都要为止陪葬。
“那行,将和尚的尸体还给和尚庙吧。”谢凝终于抬头,接过琼叶递来的茶,道:“也差不多啦,小石头呢?”
“自打从江南大营中回来之后,王爷被唐将军缠着收徒呢呢。”琼叶笑道,“王爷被缠得受不了了,就说再缠着就要拜太尉为师了!”
“胡闹,他是朕的弟弟,拜了慎之为师,那成什么样子?”谢凝将茶盏放下,道:“去把他叫来,朕一直在忙着秃驴们的事,倒忘了他的事了。”
琼叶立刻去将小石头叫来,小石头路上便听说了谢凝的话,还以为她要训斥他拜陆离为师的事呢,见礼时神色惴惴的。“陛下……”
“是九姐,不愿意叫九姐就叫皇姐,陛什么下?”谢凝笑道,“是不是朕一直没给你正身份,你心中生气呀?”
“不不!”小石头立刻摆手,认真道:“九姐,玉牒与胎记都不在我手上,我的胎记也被我娘亲毁了,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途径能证明我的身份,我……我其实打算投身兵戎,为您守护边疆……”
“胡闹什么?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去战场上打打杀杀的,像什么话?”谢凝道,“朕是有办法叫你认祖归宗的,只是——要吃些苦头,小十七,你可愿意?”
“愿意!”小石头立刻说,“九姐,我认祖归宗并不是想占着什么王爷的位置,我只是……只是希望以后能同九姐亲如一家时,不再有人说九姐的闲话。”
谢冼那句“狐媚君上”,深深地刺伤了他。
“那很好,准备准备,三天之后就开始吧。”谢凝敲了敲桌面,道:“人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