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还是个怀着孩子的皇妃!汝阳王见了贞妃,为何不告知先帝?
景渊自然知道这话里的圈套,但他竟然不回避,看着谢凝道:“陛下,臣的母妃,是贞妃楚氏。”
这话宛如朝堂上无声地响了个炸雷,震得满朝文武头皮发麻,登时谁也不敢大气出一下,全都小心翼翼地垂着头。
“竟是贞妃么?”谢凝惊愕,“贞妃怎么会到汝阳王府去的?此事怎么满朝上下一个不知?”
“回陛下,当年臣的母妃与姨母柔妃争宠,不慎惹了父皇的震怒,父皇要处死臣的母妃。臣的母妃惊忧交加,逃出皇宫,几欲寻死,恰好被前汝阳王救起。汝阳王心地仁慈,将臣的母妃收留在王府中,暗中劝父皇收回成命。但彼时柔妃怀有身孕,父皇对臣的母妃并不怜惜,并未理会。母妃伤心欲绝,几次重病,差点丧命。恰好当时汝阳王妃重病弥留,为保护皇室血脉,汝阳王妃与汝阳王商议之后,决定瞒下汝阳王妃的死讯,让臣的母妃代替汝阳王妃而活,对外只道汝阳王妃已经毁容,且病后性情大变。”
景渊说着便哽咽了,“汝阳王与王妃对臣与母妃之恩,臣今生无以为报,只能来世结草衔环为报。”
“原来如此。”谢凝也点头道,“确实是为难汝阳王夫妇了,来日朕必定为他二人追封。”
“陛下,为难的恐怕不只是汝阳王夫妇。”陆离又在此时不慌不忙地来了一句。“当年的如深公、羽林将军宁明庶,还有那个接生了七王爷的女医,都是……”
“都是因臣而死。”景渊将这责任一肩担下,俯首磕头道:“陛下,今日臣不是来求亲王荣爵的,认祖归宗不过为了证明一些事情罢了。如今市井间传言纷纷,对汝阳王夫妇多有不敬,臣不愿恩人受此侮辱,故而冒死将身世和盘托出,只求还汝阳王夫妇一个清白,还臣的母妃一个干净贞洁之名,不枉母妃‘贞’字封号。还有……便是托孤。”
“托孤?”谢凝不解,“皇兄说的是什么话?咱们兄妹方才团聚,为何……”
话音未落,忽然陆离出手如电,一掠上前将景渊的手抓住,冷喝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才看到景渊手中竟然抓着一把匕首,方才若不是陆离动作够快,此刻他已经将自己的肚子捅个大洞了。
“太尉何必出手?”景渊苦笑道,“十年前母妃将一切告诉我时,我便想随母妃而去,只是挂念不知流落何处的骨肉,又唯恐皇室血脉流落民间,这才苟且偷生。如今我已将真相和盘托出,洗刷了汝阳王夫妇的污名,女儿也得到了陛下的亲口承认,还活着干什么?我一生背负秘密,数百人未曾为我所杀却因我而死,我……我备受折磨,只能在佛经中求得清净,如今活着,只怕更为有心人利用……”
他说着便看了谢凝一眼。
群臣这时心里又是一颤,不由得想到——对呀,十七王爷年纪尚幼,又是在民间山野中长大,恐怕不堪大任,但七王爷生在锦绣罗绮的汝阳王府,自幼才名满京城,即便不是一代英主,也当不是惶惑之辈。更何况,世家权臣们更希望此时在皇位上的是个软弱无能、只会念佛的皇帝,而不是现在这个动辄便能将世家的筋骨抽去一根的女帝。
只是想法归想法,谁也不敢说出来。
女帝手里,可是有兵权的,出头者,恐怕当不起羽林卫的一刀。
谢凝却丝毫没想到这点,她神色焦急地站了起来,斥责道:“皇兄说的什么话?此事将来再说,太医,快看看七王爷伤了不曾!羽林卫,将七王爷手里的刀子给朕拿下,吓死个人了,怎么还带刀子来?快快快,将七王爷身上找一找,不许有什么刀子棍子的,七王爷好难得回归皇室,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池!”
羽林卫立刻上前将景渊上下搜了一遍,太医也上前检查,连声道:“七王爷安然无恙,请陛下宽心。”
谢凝这才松了口气,重新在龙椅上坐下,道:“既然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想必当年宁明庶与如深公都是不慎遇到了身在汝阳王府的贞妃,这才招致了杀身之祸。唉……先帝行事,未免急躁了些,刑部、礼部。”
两部尚书出列道:“回陛下,臣在。”
“去拟个文书,昭告天下,就说如深公与宁将军都是冤枉的,就……随便找个什么名目吧,总之是冤枉的,来日朕颁布年号时,再行追封。”
“是。”两部尚书应道。
然而话音落下,多少朝臣都在想:不知女帝是否还能支撑到颁布年号,毕竟,七王爷与十七王爷可不同。
朝臣不敢多说,谢凝一时也不说话,宣政殿上仿佛冷了下来,正众人惶惶时,太后忽然叫道:“女帝。”
“太后。”谢凝立刻恭敬地应道。
“此事竟然原来如此,哀家执掌后宫二十多年,竟不知此事。难怪后来见了汝阳王妃,她总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太后也叹气道,“只是……女帝啊,先帝的意思……”
她没将话说完,但意思已经点清楚了,朝臣们也瞬间想到了。
先帝早就知道景渊,哦,应该说皇七子谢凔的身世,却将他留在近在咫尺的宫外二十多年,即便是皇室血脉几乎断绝,也宁可将皇位传给一个带着被弃名声、深山修道的公主,也不愿认下这个儿子。这其中,只怕有古怪。
“太后,您不必多虑,方才芷儿的胎记您也看到了,必定是从皇兄身上继承的。”谢凝笑道,“难道胎记还能作假的么?”
才说完,骁卫中郎将孟季衡匆匆进来报道:“陛下,当日在江南抓到的那个女逆贼言寸心已经奄奄一息,闹着要见陛下一面,求圣上示下。”